自那晚之后,林知憂每晚都能在院中見著他。自那之后,有了他的陪伴,他的夜晚不再孤單難熬。那苦澀的藥水似乎也沒有那么地難以下咽了。
即便經常他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便就這么對坐著,一起大眼瞪小眼。但即便如此,他依舊開心。
后面那人有了自己的小脾氣,偶爾甚至會對著自己撒撒嬌,甚是有趣。
他們就這么無憂無慮地度過了幾月的歡樂時光。
今夜,雪浮間依往常一樣來尋林知憂,卻并未像往常一樣看到他,他的房中也未看到他。外面隱隱有爭吵的聲音。外面的林知憂和林父正激烈的爭吵著。林父突然的到來本就令林知憂吃驚,甚至隱隱不安。果不其然,林父一開口便拋下一枚重磅炸彈:“憂兒啊,你也到了娶妻的年齡了,你爹在你小時候訂了一門娃娃親,如今正好有個人在身邊看著你,我跟你娘也放心。”
可林知憂情緒激動,始終不肯松口。林父氣急,當即給了這個不孝子一耳光。這一耳光扇在林知憂臉上,卻疼在他的心里。林父扇完之后,方覺后悔,剛想上前。林知憂卻自己退開了,他還保持著剛剛半偏著臉的姿勢,半張臉隱于陰影之中,看不清神情。林父突然心覺不妙。
果然,下一秒,林知憂便劇烈地咳嗽起來。有絲絲殷紅順著指縫淌出,林父見狀慌了,立刻想上前去扶她,不料卻被他微微側身躲過,徑直回了院子。
關上門后,林知憂靠著門劇烈地咳嗽著,身子劇烈地顫動著,好不容易緩和,抬眼便看到熟悉的那抹白影。
可這次他卻并沒有上前,只是微微偏頭,不去看他,他怕,自己真的會崩潰。而雪浮間也并未多說什么,只是上前用袍袖輕輕拭去他嘴邊的血跡,然后對他說道:
“我……要走了。”
聞言,林知憂立刻抬眼看向他,可是,這天地間的還有他的影子,他好像真的只是來告別的而已。
林知憂頓時大腦空白,若說從未有什么事能讓他崩潰,那么這次就是真的崩潰了,他甚至已經不知道該悲傷該痛苦了。
其實雪浮間并非來辭行的,也不舍得拿走他的那盞燈,可是他看到了林知憂在與林父爭吵。他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像打擾他太多了,他終究是要像個普通人一樣娶妻生子的。而自己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而已。
所以他選擇了離開,不想繼續打擾他。
次日,林知憂找到林父,答應了那門親事,既然都已經走了,那他也就像一個平凡人一樣罷。林父在聽到林知憂態度轉變時很欣慰。但他也覺得很驚訝,因為他也發現,林知憂,好像變了什么,那雙好看的眸子黯淡無光,早已失了往日的神采。對此,林父卻并未多想,他此刻想到的是林知憂的母親,那個他一生的遺憾,也是讓他魂牽夢縈的人。
林知憂的母親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且性子十分張揚,但卻偏偏喜歡上了林父這個愣木頭。婚后夫婦十分恩愛,但是卻在產下林知憂后血崩,與世長辭。
林父悲痛欲絕,連帶著林知憂也不想見。他的名字也是現在的繼母取的。繼母待她極好,因膝下無兒女,便將林知憂視如己出,但卻始終只能每月來看看他而已,畢竟林父不愿意見他,他自是不能與他們住一起的。
隨著年歲的增長,他也確實如他娘一樣,除了得越發風華,甚至更甚。一日林父見著現在的樣子,才幡然醒悟,這是她留給自己的骨肉,自己卻對他不聞不問。從那里后,林父開始關心林知憂,以及他的身體狀況可以說是無微不至。
但是,這十幾年的空白又豈是那么容易填補的呢?只能是愈描愈黑罷了。
而林父也知道,自己與林知憂的關系怕是已經修補不好了。他現在只是想找個人照顧林知憂罷了。起碼,這樣他放心。
但林父不知這樣反倒是對他最大的傷害。何況,對方是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誰又愿把自己的一生終生于一個陌生人綁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