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等看清了來人是古怪客棧的店小二,他已經快手拉起昏死過去的玉生楠楓,扛到了肩頭,我別無選擇的也緊隨其后拉拽起周無。拉過他的胳膊繞過我的脖頸,壓在我的肩膀上。
我纏著周無,跟著店小二穿梭在濃霧里,他的避世面容看起來有三十幾歲的樣子,沒想到卻有如此敏捷的身影,靈活的像一只猿猴。
我用盡全力環抱著周無,像是環住了一件無價之寶,不敢放手,唯有不停的向前跑才能追上店小二。周無強忍著痛苦,青著臉,可身后那個女人魔性的笑聲緊追不舍,周無受她啟發,聒噪異常,“清河,你放下我,你先走再來接我,如何?”
聽著周無喪氣的話,我忍不住怒氣上涌,“閉嘴,有力氣留著離開這里,只要我還能跑就不會扔下你。”
身側周無壓在我肩頭的手指猛然熾熱,無處安放的熱氣隔著衣衫渡到我身上,我耳側聽的周無輕語,“那便不要再想法子拒絕我。”
我忍不住側目,竟對上他灼熱癡纏的目光,我頃刻就要淪陷,放棄抵抗說我也喜歡他。可身后女人的陰笑聲不斷,讓我頓時清醒,我腳下又發力,轉過面目,往前看去,一輪血色殘陽緩緩升起,暈染了整個天空,頃刻之間眼前盡是血色。
店小二突然停下腳步,他緩緩回身,對上我竟滿眼是憐憫之色,“來不及了,她來了!”
我不明所以,“什么來不及了,她又是誰?”
店小二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神情復雜的看著本來濃霧彌漫的周遭,我隨他視線一同打量,不知從何時起,濃霧消散,身側是觸手可及的民巷舊居,再仔細看一眼,這里不是客棧門口又是哪里?
店小二推開客棧大門,將我們帶了進去,迎面而來的是紅影和玉生煙。
“這是怎么了”,紅影一眼看到了臉色異常的周無和昏迷不醒的玉生楠楓,視線觸及我,目光一暖,“丫頭,你沒事吧?”
我嗯聲回應,“我沒事”,說話間和紅影一道將周無移到了大堂的木凳上,讓他靠著身后的紅漆木柱。
店小二好不憐惜的一把將玉生楠楓扔給了玉生煙,玉生煙抱著玉生楠楓使勁搖了搖,“清河,我小叔,他怎么了?”
“我們遇到了一些怪事,眼前發生的事并不是真實的,可能會瞬間消失,后來我們還遇到了一個古怪婦人,她答應幫我們指路,前提是要喝她的茶水,他們兩個便或多或少喝了些,誰知道喝完就一個昏迷一個臉色發青,虧得店小二大哥趕來帶我們離開”,我轉頭看向店小二,“多謝您救命,只是不知道可有法子救我我們這兩個朋友?”
店小二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神色凝重的看著客棧門口,“他們死不了,等這陣迷霧完全散去,他們就能恢復。”
“看樣子好像是中毒,真的不用吃解藥嗎?如果是解藥難取,您也告訴我們。我們自己想辦法,不勞煩您的”,不需要解藥的毒我還是頭一遭聽說,忍不住多追問了兩句。
誰知那店小二回頭看了我們一眼,暼到了昏迷不行的玉生楠楓,“他不醒也是福,一會兒便可以沒有痛苦的離開,但是我們卻要遭受烈焰噬體的苦楚。”
玉生煙第一個坐不住了,“這位大哥,能否把話說明白,不要云里霧里的,讓我們糊里糊涂?”
店小二目光仍被牢牢的吸引在客棧的大門處,半天嘴唇微動,吐露了一個字,“好。”
又是許久,店小二開口了,“很多年前,有個叫王顯陸的將軍率領他的王家軍從亂軍中救下了這一鎮子的人,從此這個鎮子的人視他為再造父母,他們燒香拜禮敬將軍。
直到王權更替,朝野震蕩,王將軍被折辱扣上了大逆不道的亂臣之名,斬首示眾,他的妻兒在舊時好友的幫助下四處逃亡,但是那些踩著王將軍鮮血上位的權貴沒有放過他們,不停的四處追捕陽和王將軍有關的人,從此全國上下誰和他有關系,必死無疑,誰都不敢再提他的名字。
這個鎮子民風淳樸,鎮民善良果敢,他們在王將軍妻兒走投無路的時候收留了他們。
但是王將軍妻子并不是尋常婦人,她是個深謀遠慮的奇女子,她深知兵不厭詐,為了保全她的兒子,她把兒子托付給鎮民,自己遠走他鄉,時而透露一些行蹤,讓官兵追蹤她,時而避世逃難,就這樣兜兜轉轉幾年王將軍的兒子已經九歲了。
就在那一年,一伙偽裝成異族漢子的江湖匪人抓住了這鎮上的鎮民,拿他們的性命要挾,也逼出了王將軍的兒子,不久,他的母親得知了兒子被殺的消息,她悲憤異常,一夜白頭,幾盡瘋癲,她發誓要為兒子報仇,她沿路喬裝打扮,變成了另一副模樣,回到鎮上居住了下來,一邊販賣茶水一邊在其中投入毒藥,而喝水的大都是鎮上出來做工的壯年男子,沒過幾日喝過茶水的鎮民毒發,不能行走,鎮子當夜野火不知從何而起,失去了壯年勞力的鎮民,在越來越大的火勢中無從打開一條通道離開,一鎮民眾悲慘而亡。
次日清晨,王將軍的夫人以為大仇得報,卻見一少年從山上而來,竟然是自己的身生兒子,才知當時被鎮民交出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鎮上一名樣貌身高永遠停留在十三歲的自愿做替身的侏儒男子。她才知道鎮民早就料到會有被官府逼上門的一天。便早就安排了好了退路,不管是誰被抓,供出來“假替身”即可。”
我忍不住追問,“后來王夫人怎么樣了?”
“王夫人,她又喜又悔,卻再也救不回一鎮人的性命。她與兒子將一鎮民眾安葬,母子二人相依為命住在了鎮上,后來王夫人的瘋病越來越厲害,她經常還去空蕩的鎮上賣茶水,可是再也沒人來買。”
“您是王將軍的兒子吧”,我一語道破,小二神情微楞,看向客棧門口,那里濃煙四起,火蛇亂躥,亦如當年。
“我一直在想”,店小二突然說話,“如果當時我早些與我母親相遇,如果當時我沒被鎮民送去山里,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可世間哪里有如果,我父親救了他們性命,我母親卻為了我沾染殺戮,我才是罪人,我有罪啊!”
他叨叨念念不停,像是余生就要陷入瘋狂的自責里,用活著懲罰自己。
突然眼前的一切不再清晰,莫不是真的著火了?我回頭玉生楠楓醒了過來,他的眼神中泛起波瀾,想必是正在想辦法救我們出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