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周無叫醒了看星星睡著的我,我茫然起身,身上還披著周無的外衣,我回頭看他,只捉住了他顫抖的長睫毛。
那本能的顫抖何嘗不讓我心動,我把衣服輕輕拿起,遞到了他手上,重重說了句,“謝謝。”
周無嗯了聲,回身進山洞叫醒了紅影等人,很快我們便在晨曦中再次來到戲臺。
戲臺上的咿呀吟唱只余末了幾句,孟天香又恢復了窈窕,就好像昨夜我與另一個她相遇,都是我的幻覺。
“駱妹妹來了”,孟天香下臺朝我走來,“馬車快來了。”
她剛說完,就有兩輛馬車駛來,一輛看似陳舊卻經過了精心打理,孟家三姐妹便邀我一起上了這輛馬車,顯然這馬車是她們自家使用的,另一輛很是氣派的則是余家老太爺的家人派來接老太爺的,余家人也不吝嗇,也讓周無幾人上了馬車。
一路上馬車顛簸有些厲害,孟天香有些暈車難受,孟國孟色一個給她搖著扇子,一個給她拍著后背。
她們還笑著對我說,“我們這個妹妹,自小嬌弱,被我們也是寵成了小姐,這唱了一夜戲,不休歇個兩三日,不準登臺,聽到了嗎?”
后面的話是對孟天香說的,我見她臉色蒼白,卻更顯柔弱需要呵護,不知要迷倒多少看客。
想著想著馬車就到了一處高大的樓閣前,我隨著她們姐妹三人下車,才知道這是她們的戲樓,隨著孟天香成為戲臺名旦,這里也改名叫聞香閣,每日迎來送往,看客絡繹不絕,生意自然好的沒話說。
道別孟氏姐妹,我感受到一道探尋的目光,回身看去,是剛才趕馬車的車夫,他個頭并不高,只于我高了幾許,除了臉色蠟黃像是有隱疾一般,神態倒是挺拔,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格外的明亮,仿佛明月墜落山野,讓他看上去格外不同。
我也只是多看了他一眼,并未多想,轉身跟上了周無等人。
“這里和我的山莊一南一北,并不遙遠,只是需要個把時辰”,玉生楠楓叫來了馬車,拉著我們一行人終于徑直奔向了他的山莊。
而我心情確很是復雜,馬上要找到小姐,我很欣喜,可這一見就該是訣別,我竟然滿是不舍,明明是提心吊膽怕被發現身份的三年,卻是那么溫暖,而我同樣的活的越加灑脫,雖然常常只是待在終黎府中的院落,只是做些瑣事,我卻意料之外的認識了有趣的小姐終黎玉,邂逅了令我心折的周無……
就這么東一遭西一下的想著,不覺太陽高照,馬車停在了一座雅致的山莊門前,誰知山莊的管家卻說,“阿玉小姐留了字條,說是今夜泊煙鎮上有花魁爭艷,她已經先行一步去了。”
沒有馬上見到小姐,我倒是松了一口氣,卻也不敢停歇,同紅影周無一道打算立即折返泊煙鎮。
玉生叔侄見我們去意已決,也不好挽留,玉生煙拉我到一旁,那神情甚是嚴肅,“駱姑娘,之前之事,是我魯莽了,在此向你道歉,但自始至終我與姑娘并沒有絲毫輕薄怠慢之心,我承認卻曾對姑娘有了旖旎的想法,只是又見姑娘與周公子互相掛心,我玉生煙不愿做奪人所愛之事。今日一別,山高水長,不知再見會是何時,惟愿日后相見,駱姑娘莫要裝作不識。”
他雖做過輕浮舉止,眼下話語確是真摯,我點頭應下,“相逢是緣,至此一別,江湖再見亦是朋友,愿玉生公子早日遇到情投意合的佳人。”
話已至此,我們頷首作別,我轉身要回到周無那邊,卻碰到了他焦灼的目光,帶著些探尋,帶著些起伏的情愫,我對他微微一笑,快步走到了他身側,眼見他耳根發紅,心情不覺大好。
紅影掏出銀兩,又雇了來時的馬車折返,等我坐到了馬車邊,卻聽得玉生楠楓喊起了我的聲音,“駱姑娘”,他的聲音這般聽起來卻是有些急切。
我目光所及之處,周無無聲皺起了眉頭,我伸手掀起車簾,馬車下側立那人驀然看去,卻是無數少女的該鐘情的容貌。
“玉生畫師”,我輕聲回應。
“駱姑娘,舟車勞頓,也沒能有幸請你到山莊一坐,著實可惜,若是改日得空,不妨來坐坐,我,隨時歡迎”,他欲言又止說的卻是得體。
我唯有點頭應好,末了他續了一語,“我,我與姑娘相識三載,在下冒昧,一直對姑娘心懷感激,心中念念不忘,可惜沒能成為姑娘的意中人,但見姑娘遇良人,在下唯有祝福。”
“謝謝”,我想解釋我和周無不是他以為的那樣,可若我那樣說了,玉生楠楓他會不會誤會我是給他些許暗示,又徒增彼此的煩憂,想了想,我終是沒再多說什么。
車簾放下,紅影戲謔的看了我一眼,“我說對了。”
他的聲音壓的很低,卻剛好是車內三個人聽清的大小,周無澄澈的眼眸微微閃動,我忽略過他的不解,想起紅影說過“他們三人”都喜歡我的話,扯扯嘴角,卻看的淡然,“山高水長,江湖難再見。”
我現在想的只有找到小姐,和她道別,離開終黎府,離開周無,早些幫我娘完成她的遺愿。
想著小姐,想起我娘,又是一路顛簸。
馬車趕在入夜前回到了泊煙鎮,與這里白天的熙熙攘攘不同,街頭巷尾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周無選了一家酒樓,點了幾個家常菜,我們這才得已休息片刻。
望著樓下開始聚集起的人群,我嘆了一口氣,找小姐好像冥冥之中總是不能一帆風順,“小姐只說來泊煙鎮看斗花魁,誰知這斗花魁的場子竟然有三個,我們只能人分三路,再約個時辰地點匯合了。”
周無開口,“今夜看客十有八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人,你一個姑娘家再小心,也多有不便,不妨讓紅影同你一道,雖然多費些功夫找玉兒,卻也安全。”
周無知我開始與他避嫌,擔心我安危,只好推出紅影,讓他護我周全。可我不再是曾經乖順的駱清河,我不等紅影應下,就推拒了去,“女兒身雖可能有不便,卻也有很多它她的便利,多謝周公子關照,我能應付,還是我們分開去尋找吧。”
周無眼中壓下黯然,將我喜歡吃的糖醋肉往我這里推了推,“吃飽了才有力氣。”
我沉默刀起一塊糖醋肉放到嘴里,周無與我不恰好似這糖醋肉一般,含之甜蜜,棄之酸澀。
我該如何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