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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故事集:悄悄說給你聽

沉默的詩意(一)

  如果這世界能夠更詩情畫意些,該有多好?。?p>  慎成總是這麼想著。

  世界太喧嘩,常常讓他喘不過氣來。那種嘈雜經常擾亂得他幾欲發瘋。他愈發的沉寂孤獨起來。這樣的孤寂,隨著日子的流逝,一日比一日嚴重,甚至到了他根本不與人來往的程度。因為人們說話的聲音、走動的腳步聲、開門關門的聲響等等,任何一種到達某種分貝的聲響,對他而言都是不愉快的,都會成為打亂他思緒的干擾。

  高中畢業後,慎成本來想讀中文系,但他的孤獨病太嚴重,以至於他只能選擇在鄉鎮的公立圖書館工作,只有這裡足夠安靜。慎成喜歡詩,圖書館的工作較為空閒時,他就可以看看詩集,寫寫他的詩。年復一年,他居然就這樣做到了小城市的公立圖書館去。

  圖書館終年保持安靜低氣壓的氛圍,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或許是慎成所散發出的氣場,不知不覺影響了周遭。他所管理的這間圖書館,總是安靜得過了頭,安靜得彷彿連掉根針都會被聽到似的,人們都說這裡安靜得令人可怕,所以來的人漸漸就少了。

  慎成有一個朋友。這倒有點稀奇。遠離人群的他也會有個朋友。

  慎成不知道那人叫什麼名字,事實上他們也從未交談過。他們每次見面從未約定過,就是那般自然而然的總是在每個星期二晚上,巷子後方的一個小舊酒屋碰面。在同一個位置上,比鄰而坐,默默吃著飯、喝著酒,然後各自離去。這樣的方式讓慎成覺得沒壓力,也正因如此,這樣的見面才會持續了兩年。

  那是個看不出年齡的男子,高個子,骨瘦如柴,長髮薄薄的貼著臉,面色蒼白如死屍,卻又總是穿著同一套黑衣,是個看著既古怪又嚇人的傢伙。遇到他是個意外。那是一個夜裡,在慎成結束圖書館工作后,又多逗留了兩小時,只為了把一本詩集仔細讀完。他一如往常的經過熟悉的巷子,準備要去那間小舊酒屋吃晚餐,然而就在那巷子裡,他遇上了一群小孩,圍著一個高瘦的黑衣男子捉弄著。他們互相拋接著黑衣男子那又髒又爛的白兔玩偶,不停嘻嘻哈哈叫嚷著:「來搶啊!快來搶啊怪人!」男子看起來氣虛體弱的樣子,追不上孩子們活力充沛的動作,只能被動的追著這個又追著那個,卻始終搶不回他的東西。男子好幾次張著嘴,似乎想發出聲音,卻只能咿咿呀呀的,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若你問慎成,此時是否覺得男子可憐而出手幫忙?實話是,他其實根本不在乎對方所遭遇的,然而那群小孩的嬉鬧聲太過刺耳,在他踏進小巷時,就已被挑起了煩躁的情緒,偏偏有個小鬼還不長眼的擋住了他的去路,讓他已處於隨時爆發的憤怒瞬間潰堤。慎成將那不長眼的小屁孩一把揮開,不想其他小鬼見狀後,轉而來對付他。他將挨得最近的那個小孩推倒,把看似小鬼頭頭的那個男孩揪起來,拋進附近的大型垃圾箱中,然後甩開另一個企圖偷襲他的男孩。三兩下,就把這群臭小鬼撂倒。

  經常需要搬動笨重的書箱子的慎成,其實比想像中來得有力。

  眼看小鬼們不敢再來犯,慎成不再多加理會,徑直的繼續往前走,直到他走到酒屋店門口才發現,那高瘦的黑衣男子,不知何時竟悄然無聲的跟在他身後。慎成深濃的眉頭皺了皺,沒有多說什麼,轉身進了他經常光顧的小酒屋。黑衣男子也跟了進去,然後怔怔的,有些手足無措的跟著他一同坐下。他們也沒有交談,就是這樣安靜的,各自吃各自的。然後,這樣的碰面就成了常態。直到後來,慎成才知道,黑衣男子是個落魄的街頭魔術師,不知道為什麼都不說話。這點對慎成來說,是件好事。因為足夠安靜,所以他可以忍受黑衣男子的存在。而他們的關係,也漸漸從這樣微妙的朋友關係,變成「美好」的同夥。

  什麼「美好」的同夥呢?

  讓世界變得更美好的同夥。

  事情的發生,一開始是他們周圍身邊的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好比說,在酒屋裡發酒瘋的客人。那位第一次發酒瘋時,慎成心裡湧上了無法忽視的厭惡感,心裡恨不得對方能馬上閉嘴,免得破壞了這間酒屋所特有的那份平靜。第二次發酒瘋時,慎成眼神陰狠的盯著那人看,似乎有些什麼念頭在他腦海裡成形。第三次時,在那位客人醉醺醺的走出酒屋後,慎成靜悄悄的跟在那人身後,然後在某個最暗之處時,用硬物拍昏他,接著五花大綁,丟到巷子的最深處。就在慎成完成了一系列舉動後,準備離開的當下才發現,黑衣男子不知何時竟悄然在他身後目睹了一切。慎成看著他,黑衣男子也望著他,沒有閃避視線,但也沒有表示什麼。從那天起,黑衣男子開始幫忙慎成以障眼法處理那些吵鬧的、「不美好」的人。

  再後來,不知不覺地,每個星期二成了兩人自有的默契,是他們讓世界變得更美好的時刻。

  他們盯上的目標,也從身邊開始慢慢延伸到主動去尋找符合條件的目標,行動與手法也比一次比一次激烈而猖狂,計劃周詳的徹底實行「根除」噪音的目的。

  至於那位發酒瘋的顧客,在巷子裡吹了一夜的冷風差點凍死而大病一場,在醫院住上好一陣子後,就再也沒出現在酒屋裡了。

  對於這樣的行動,慎成感覺世界好像真的稍微變得美好一點,而且每次行動過後,他的心裡就能維持一段平靜的狀態,對於喧鬧的容忍度明顯比平時提高一些,一直到下一次碰面的日子降臨。他就這樣,靠著每週的行動,維持內心平靜與面對世界喧囂之間的平衡。

  日子原本在這樣的循環中,一成不變的過著??赏蝗?,有一天,慎成平日聽慣的電臺節目突然換了節目,來了個聒噪的女人主持節目。女人是中文系教授,說話語調高亢而快速,每次說話都先發出無意義的、尖銳刺耳的哈哈笑聲,然後就一直說個不停。話雖多,但大部分都是沒什麼意思的內容,總是在嘻嘻哈哈的閒聊下浪費了兩個小時的節目時間。原本,這是慎成午休時間唯一會聽的電臺節目時間,原先是純音樂時間,主持人的品味相當高雅,每一次都會製作一個主體性的音樂特輯。在進入播放音樂前,會做一段簡單的介紹。主持人說話語速緩慢而溫柔,是個讓人聽了心頭變得柔軟的聲音。只要聽了節目,慎成都會感覺接下來的一天會有充沛的力量去面對。

  然而,如今,他的泉源被掐死了。

  死在一個聒噪的女人手裡。

  他寫了好幾封信去恐嚇電臺換人主持,卻沒有任何的改善,氣得他幾乎要把收音機給砸爛。所以,他決定,不能就這樣放任一切,他必須做出些行動來改變。他難得的提早時間去酒屋見黑衣男子,遞了一張信條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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