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琸當先走過來扶住她，面容驚駭：“姝姝，你怎么來了？”

　　他很快看到了一旁戴著面具的衛靳，一掌拍出。

　　“衛靳，你好大的膽子。”

　　盛怒之下的一掌，衛靳直接被打飛到院子，一口鮮血噴出。

　　黎姝抬頭看他。

　　許多日沒見，他的神情憔悴，眼中滿是血絲。

　　可哪怕這樣，也依舊不損他的俊美。

　　他垂眸，祈求的看著黎姝，“姝姝，你先回去，很快就好了這邊。我……”

　　啪。

　　黎姝給了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并不輕。

　　她的身體在這瞬間，充滿了力氣。

　　回光返照一般。

　　黎姝打了他，自己的眼眶卻紅了，“慕容琸，你清醒了嗎？”

　　慕容琸臉被打得一側。

　　他沒有看黎姝，維持著這個姿勢。

　　“姝姝，你打我沒事兒，但現在只差最后一步，我就能把你留在身邊了，我不會放棄。

　　很快，一切都很快。來人，送皇后回宮。”

　　沒有人來拉黎姝。

　　宮人們面面相覷，不敢上前。

　　這大半年，宮中誰都知道，黎姝是陛下的心肝寶貝。

　　“慕容琸，我要死了！你留不住我的！”

　　黎姝殘忍的，再次將這個事實說出來。

　　“不。”慕容琸扭頭抱住黎姝，緊緊的。

　　“不會的，姝姝，正是天子！受上天庇佑！你是朕的皇后，也應受上天庇佑。

　　如果天不許你留下來，那就算是老天爺要把你奪走，朕也會從它手里把你搶回來

　　朕不許！朕不許！朕與你才相識一年不到，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奪走你。”

　　黎姝心中難受。

　　她安撫的拍著他的背，“阿琸，你不是問過我有什么心愿嗎？

　　一愿你與孩子平安喜樂；

　　二愿大離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樂業；

　　三愿你替我去看看這天下風光。

　　所以這暴君行徑，阿琸你不能做。”

　　慕容琸突然咬住黎姝的肩膀。

　　狠狠地。

　　黎姝吃疼，面上卻依舊溫柔。

　　可他終究不愿傷她，很快松了嘴。

　　他放開她，雙目早就猩紅。

　　他笑，過于完美的臉上表情竟格外凄婉，“姝姝，你真狠。”

　　讓他沒了她，獨活于世。

　　慕容琸拿出一旁侍衛的劍，幾劍下去，幾位妖道喪命。

　　他不懂這沒用嗎？

　　不！

　　只是山窮水盡之下的困獸之斗。

　　黎姝看著那些哭泣驚恐的孩子，溫柔道，“給他們喂點忘記這一段記憶的藥，把他們送回各自父母家吧，別留下陰影了。”

　　她又看向那邊貪婪盯著她的慕容熙。

　　“慕容熙。”

　　慕容熙戴著面具，此時聽到久久未曾聽到的愛人的聲音，竟然哽咽，“嗯，我在。”

　　黎姝冷眼看他，“你要幫阿琸守好邊關，這是你欠我的。”

　　“好！”慕容熙沒有猶豫。

　　他一步步走過來，想要伸手觸一下黎姝的臉，卻被黎姝冷漠的眼神止住了。

　　他苦笑，往殿外走去。

　　這些童男童女是他抓來的。

　　如今，也應該他把人送回去。

　　黎姝突然捂著肚子，身子踉蹌了一下，汗滴順著蒼白的臉頰流下。

　　“姝姝！”

　　慕容琸抱住她，慕容熙的腳步也頓住。

　　就連受傷嚴重的衛靳，也從地上爬了起來。

　　黎姝想要笑，腦袋卻陣陣暈眩。

　　“我怕是……要生了。”

　　皇后生產！

　　這個消息，令前朝后宮都無比震動。

　　甚至已經有那消息靈通的，知道皇后怕是兇多吉少了。

　　“皇后娘娘，你疼的話叫出來。別忍著……”

　　寧嬤嬤跪在床邊，眼淚不斷的往下落。

　　黎姝卻已經沒辦法回答。

　　很疼。

　　可她沒有叫。

　　她害怕嚇到門外的慕容琸。

　　慕容琸不敢進殿。

　　他渾身顫抖著，臉上還沾著之前殺人的血。

　　他從未如此膽小過。

　　黎姝卻堅持不住了。

　　孩子的頭都還沒出來，可她卻快要沒力氣了。

　　她的魂魄，已經不受控的從這身體里面飛出。

　　她強行鎖住魂魄。

　　突然拉住寧嬤嬤：“叫、他進來。”

　　寧嬤嬤立刻尖叫：“陛下！陛下！娘娘叫你進來！”

　　她不愿意離開黎姝一步。

　　“姑娘，堅持住，很快就沒事兒了。”寧嬤嬤哭泣，握住黎姝的手往臉龐送。

　　“哪怕你不是老奴之前的姑娘，可老奴也想要你好好的。”

　　黎姝看向寧嬤嬤。

　　原來這個老嬤嬤一直都知道。

　　黎姝并不驚訝。

　　因為，她從來沒想過偽裝。

　　門外慕容琸并沒有第一時間進去。

　　他的身體很冷。

　　明明春日的陽光已經有溫度了。

　　“進去！”慕容熙面具之下的眼睛猩紅，“快進去！她在等你！”

　　慕容琸看到自家這位皇弟血紅得流出血淚的眼睛。

　　他在哭什么？

　　姝姝……

　　慕容琸突然推開了門，踉蹌著往殿內跑去。

　　“姝姝！”

　　他來到床前，其余人全部避開。

　　整個內殿已經全是血腥味。

　　孩子還沒出生，下身流血不止。

　　羊水已經破了一會兒。

　　慕容琸一點不嫌棄，趴在床邊，紅著眼睛看著她。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你懷孕，我的錯！”

　　慕容琸到后來，只能張著嘴，失語了一般。

　　甚至到現在，他連眼淚都已經流不出了。

　　黎姝拉住他的手，聲音艱澀：“阿琸。”

　　“我在，我在。”

　　“剖開我的肚子，救我們的孩子，救他們！”

　　她的靈魂已經快無法停留。

　　她沒有辦法自己生出他們了。

　　而如果慕容琸不剖開她肚子，那么其余人無人敢

　　慕容琸如遭雷擊，不斷的搖頭。

　　“不，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黎姝的臉上全是汗水，頭發汗濕，粘在臉上，十分狼狽。

　　她的眼前已經出現了重影，將他的手，放在了肚子上。

　　“這是我與你的骨血，是我來這世上一趟。唯一的痕跡。”

　　黎姝眼睛慢慢闔上，手慢慢從慕容琸懷中滑落。

　　“阿琸，活下去……”

　　“不——”

　　慕容琸手想要撫摸黎姝，可卻顫抖著，不敢觸碰她。

　　她閉著眼睛，表情格外的平和，若非面色實在是蒼白，簡直像是睡著了一般。

　　“姝姝，姝姝……”

　　慕容琸吐出一口血，抱著頭低聲嘶吼。

　　門外，慕容熙聽到慕容琸的聲音。

　　身體搖晃，直接摔倒在地。

　　而衛靳則是抬頭看了看染血春光，像極了她的笑容。

　　嘭。

　　衛靳一口血，直接昏厥了過去。

　　“哇哇”

　　“哇～”

　　在他徹底失去意識之前，隱約聽到了兩聲嬰兒的哭聲。

　　一聲洪亮，一聲細弱。

　　新生與死亡。

　　原來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