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善石外,赤陌望著手里的茶盞怔怔發楞,連蟄蟜兒來到身邊都未曾察覺,直到衣袍被扯動,他回過神來,嘆道:“不是我不阻止她,而是我不能。劫數乃天道注定,就算她是戰神,也只能順其自然的承受,我干預她的意愿,亦等同觸動她的因果。”
蟄蟜兒呼出一口粗氣,頗為無奈的坐下,天機將腦袋擱在赤陌腿上。
赤陌輕輕撫慰:“你是怕她出來后要治你不敬之罪?放心吧,她不會把你打死,這點薄面我還是有的。”
聞言,天機低頭,給意志消沉的斗惡舔了舔毛。
“咕嘟——”一聲,李富貴被妙善‘推’了出來,赤陌立刻起身,連同蟄蟜兒也撅著屁股,低頭俯首相迎。
“這妙善的脾氣也太怪了吧!”李富貴扯了扯皺巴巴的袖子,開始吐槽:“就不能好好引導嗎,非把人扔來扔去的。”
說著,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繼續道:“幸得它生成了個石頭模樣,要是生成個人樣,那一定是尖酸刻薄的長相。”
赤陌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隨后輕輕坐在了她旁邊。
“哦,對了。”
李富貴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變得有些玩味:“妙善石里困住的那個女子是誰呀?”
赤陌一驚,又立刻站了起來,表情拘謹。
李富貴這才發現他和蟄蟜兒都怪怪的:“干嘛呀?”
赤陌見她這樣,一時也摸不著頭腦,猶豫著問:“你看到你的前身了嗎?”
李富貴一聽這個就咂舌:“切,別提了,就一顆石頭心。”
赤陌半信半疑:“石頭心…就只是這樣?”
李富貴:“是啊。但是出來的時候我和桑桑他們走散了,我聽見妙善石里有個女子在呼救,說她被困住了,要我帶她出來,我想總該先問問你的意見吧。”
如此,赤陌終于放下心來,雖不知道李富貴為何看到的是石頭心,但可以確定的是,她還沒察覺到自己是戰神轉世。
李富貴總覺得蟄蟜兒這姿勢頗有點‘狗界最高禮儀’的意味,她歪著頭有些不解:“它這是什么動作?”
“練體操。”
赤陌不動聲色的踢了蟄蟜兒一下,隨后從容的入座:“你方才說的女子呼救,是什么情況?”
李富貴:“不知道,也沒看見人,就只聽見了聲音。我還以為是你有什么特殊癖好呢。”
赤陌忍不住嗆了一下,提醒道:“富貴姑娘慎言。”
“哦,哦!抱歉啊,我又犯毛病了。”
李富貴尷尬的轉移話題:“也不知道桑桑他們怎么樣了,到現在都不出來。”
正說著,又聽“咕嘟”一聲
楚子循和岳桑桑也被推了出來,似乎是見赤陌也在,楚子循松開了岳桑桑的手,問候道:“許久不見了,赤陌。”
赤陌:“儀塵,好久不見。”
此情此景,不禁讓岳桑桑覺得難以適從,她低著頭,輕聲道:“我先回去休息了……”
岳桑桑走后,兩人坐下敘談。
赤陌:“接下來什么打算。”
楚子循沉默一會兒,才道:“我既是已經恢復了記憶,自當是履行我的職責,當初師尊送我下凡,是期望我能向眾神證明,天地氣懸可以各掌盈虧,打破月核雙胎必有一死的陋制。如今,劫滿功成,隨影珠也找回來了……”
他摩挲著胸口那顆珠子,言猶未盡,表情涌上一片郁色
赤陌:“你姐姐攬星已經繼承了月神之位,雖說早些年間受到了魔障侵體,但千年過去了,也已經康復。”
楚子循:“我最對不起的就是姐姐和師尊。本來我是該死的那一個,卻還分走了她的一半月神之力,當初眾仙試圖煉化我姐弟二人,她始終緊緊牽著我。不知道她這些年怎么過的,但我明白,絕不可能比我輕松。還有師尊,我辜負了她的期望。她賜我骨血所化的隨影珠,本意是想能隨時感應到我的安危,卻被我其中一世意外送給了桑桑,我本應該盡快尋回,可卻越發沉溺,后來為了每世都能和桑桑相遇,我利用與隨影珠骨血相引的特質,次次都把隨影珠留給了她。”
赤陌:“這就是天意。畢竟每一次轉世都會喪失之前的記憶,可能你潛意識里對取回隨影珠存在抗拒,但這并不構成你留戀劫數的證明,戰神亦會理解。”
赤陌看向李富貴,只見她雙手撐著下巴,在一旁默默贊同點頭。
赤陌無語:“你聽懂了?”
李富貴一愣,聽不懂也不妨礙她繼續聽嘛。
“怎,怎么沒聽懂!”
李富貴指了指楚子循的珠子:“就這顆珠子嘛,就是那什么因果之物嘛。”
赤陌微微搖頭,轉而繼續問楚子循:“桑桑姑娘那邊,你打算怎么處理。”
楚子循:“我雖知仙凡有別,但歷經了百世糾纏,一時還難以放下。”
赤陌理解:“你如今雖取回了輪回痕跡和隨影珠,但凡胎未脫,神魂未醒,這一世仍然可以做楚子循。”
楚子循深呼吸片刻:“赤陌,還要勞煩你一件事,替我向九重天傳個消息,告訴師尊,儀塵這一世只求與桑桑有個善了,來日回去,必潛心修煉,履行應盡的義務,不會再生凡心。”
聞言,赤陌一愣,他看了眼還在吃瓜看戲的李富貴,含糊點頭:“嗯,知道了。”
殘月高懸,云霧當空——
李富貴又聽見了那個聲音,她迷迷糊糊翻了個身,若鬼若媚的呼吸瞬間讓人打個冷顫
“帶我離開吧...”
“求你...“
“別把我扔在這兒...”
誰?
你是誰?
空曠的房內不見一人,幽晃著幾縷燭火,李富貴坐了起來,不知不覺又來到妙善石前,她著魔一般將手按了上去,黑暗中一個女子的殘影飄忽不定
“你終于來了。”
“又是你。”
李富貴認出了這個聲音:“你召喚我過來,要我帶你出去,但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誰。”
“你應當認識我的...你忘了...也好,忘了也好。”
“什么叫忘了也好?”
“太痛苦了,曾經發生的事都太殘酷了,你很幸運。”
女子的抽泣聲在密閉的空間中分外清晰,仿佛有著讓人無法忽視的魔力
“我該怎么帶你出去?”
“只要你說,跟我走,我就能出去了。”
這么神奇?
李富貴沉吟片刻,試探的說了一聲:“那你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