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愿意冒險的人可以在深處贏得財富。”
薇塔頓了頓接著說道。
“但他們總是選擇性忘記死亡。”
“你早就料到他們會叛變?還是你設計好的,只等援軍到來就把他們干掉,或許還包括我?”卡爾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薇塔,他感覺身體寒氣直冒。
“呵呵,收起你那點小聰明,你要學的還多著呢。”薇塔白了卡爾一眼,但她并沒有移動,只是站著等著對面的人過來。
“薇塔!不虧是刀鋒家族的人,下手總是干凈利落,這可比我這些老是磨磨蹭蹭的小子們強多了。”
空曠的場地隨著從黑暗中走出的隊伍的到來瞬間顯得擁擠起來,為首的一人穿著與環境融為一體的黑色長袍,透過突起的領口可以看出長袍下必然是全副武裝,不過這并沒有讓他顯得臃腫。
“霍普......你還是來晚了一步。”薇塔語氣傷感地道。
“我就知道她不會等我的,薇婭總是性子那么急,你是專門留下了等我的吧?小子們,趕緊打掃戰場,不要留下漏網之魚,尸體先不要管了!”霍普的臉上絲毫沒有露出長途跋涉后的疲態,在跟薇塔說話間還不忘吩咐手下做事。
“不,她大概已經死了......我跟你們送完信就急忙趕回來了,本來我們約好三天后等你們到了再出發,但等我回到這里,卻被突然出現的尸潮擋住了,沒辦法我只能退到營地中堅守,當時營地里就只剩下十幾個人,地上的這些就是他們的尸體。”薇塔語氣冰冷,她將悲憤盡數藏于心中。
“愿她于殺戮中得到安息,還請節哀。那他就是唯一從深處逃出來的?喂,小子,你這一路可有看到什么異常的事情?”霍普再次靠近,他的個子不高,卻給卡爾帶來一種無形的壓力。
“有......”卡爾下意識答道,他想說這群行尸在圍追他的時候像是有意識一樣能夠戰術性地做出一些舉動,尤其是當他快要靠近陣地時,他看到甚至有爬到前線的行尸退回來專門阻擋他前進。但當卡爾看到霍普那野獸一般的眼睛時,他的心中不由得一顫,緊接著薇塔也看了過來。
“當然有,在人類聚集地附近怎么會有這么多的行尸來攻擊我們,你們這里都不打掃衛生的嗎?”卡爾扭頭看向薇塔道。
“我也覺得奇怪,這里是這片區域通往低巢深處的最后一處營地,別說是行尸,就連老鼠都被吃個精光。”說到老鼠時,薇塔的雙拳緊緊地握著,她的身體好似一座火山在醞釀著爆發。
“或許是深處的異動把他們吸引過來的吧。別忘了這里是死巢,說不定哪個角落就藏著一屋子尸體。”霍普笑瞇瞇地說道。
“啊!別殺我,饒了我吧!”就在這時,一聲慘叫從人群中傳來,緊接著有兩人拖著一個不斷在拼命掙扎的人走了過來,卡爾認出被抓到的人是昨天還在共同抗擊尸潮的同伴之一,昨晚一起地高歌暢飲,如今卻凄慘無比。
“怎么,用我來幫你審問嗎?要知道我們可是經常與人打交道的。”霍普玩味地看著那人,嘴角微微笑了起來,然而這笑容在那人看來無異于世上最為恐怖的事物。
“不用了,沒什么好問的,給他的痛快吧。”薇塔看了看那人身上的傷口,不禁嘆了口氣,不再理會他的哀求。
“嗯,隨你的便。我也趕時間,就給你個機會。伍爾夫!”霍普大聲吼道。
從遠處跑來一個看起來格外年輕的人,同樣穿著黑色的長袍,不過這樣一群全副武裝的隊伍雖然不一定都是身材高大魁梧的,但作為行刑人伍爾夫卻一點氣勢都沒有。
“首領,你喊我什么事?”伍爾夫氣喘吁吁地立定,額頭上滲出汗水,不知道是急得還是累的。
“殺了他。”霍普命令道,臉上帶著肅殺的兇悍,或許這才是他的本來面目。
“啊?為什么?”伍爾夫有些不知所措地道。
“他是叛徒。拔出你的槍,殺了他。”霍普不耐煩地道。
“我......我......”
“快點!”
伍爾夫在霍普嚴酷的命令下拔出了手槍,他顫顫巍巍地將槍口對準跪在地上不斷哀嚎著的那人,然而伍爾夫像是比將死的那人還要恐懼,他的眼睛中滿是慌亂,雙手緊緊握住槍柄,他幾乎害怕得都要站不穩。
卡爾有些看不下去了,這簡直就是一場折磨,無論是對伍爾夫還是那個要被行刑的人,卡爾不敢相信在底巢竟然還有不敢殺人的人,或許是知道伍爾夫會這樣,霍普就冷冷地站在一旁看著他,卡爾估計再堅持一會兒伍爾夫甚至會哭出來。
“交給我吧,畢竟受害的是我跟薇塔,不關他的事。”卡爾終究是忍不住說道。
霍普瞥了卡爾一眼,那一瞬間,卡爾感覺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肉,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哼,沒用的廢物!”憤怒地罵了一聲,霍普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呼!”隨著霍普的離去,令人窒息的感覺隨之消散,卡爾暗自舒了一口氣,而跟著松氣還有伍爾夫。
伍爾夫感覺自己又躲過一劫,他感激地看向卡爾,然而不等他說話,卡爾便一槍將呻吟著的那人爆了頭,伍爾夫張著嘴巴,腦袋頓時陷入一陣空白。
“謝......謝謝你。”好半晌伍爾夫才緩過神來。
“你還好吧?你多大了?”看著伍爾夫寬大袍子下隱藏著的瘦弱身體,卡爾也不禁有些難過,在這個世界,人總是要被逼著殺人,這個世界太大,沒有人能夠改變得了什么。
“我十四了,哦,對了,我叫伍爾夫。”伍爾夫似乎很少跟人說話,吞吞吐吐地說了幾句便面紅耳赤起來。
“這么小!底巢可是很危險的,霍普應該是你什么人吧?”卡爾輕描淡寫地問道。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舅舅?我還小嘛?”伍爾夫不好意思地低頭笑道。
“在底巢人們十歲就開始獨立生活了,十二歲就能殺人了。”對于這些耳熟能詳的事情,伍爾夫信手拈來。
“那……”卡爾本想問為什么他不敢殺人,但他心念一轉,想起自己手上不知不覺已經有了好幾條人命,難言的心酸涌上鼻尖,卡爾到嘴邊的話便又堵了回去。
“我知道你也看不起我,可能我就是個廢物吧,我不敢殺人,我也不認為殺人是對的。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我真的不想殺人。”伍爾夫雙頭捂住臉頰,他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栗著,仿佛他所說的冤魂就在他的耳邊回響。
“不,錯的不是你,是這個世界。”輕輕將手搭在伍爾夫的肩膀上,卡爾心中也不是滋味,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他也只能在這個世界茍活下去。
伍爾夫的身體頓時平靜的下來,他攤開雙手,震驚地看著卡爾,他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是對的,這讓他無所適從。
“但我們要做的不是毀掉這個世界,而是更應該去竭盡所能地改變它,如果這個世界還有美好,那一定就是你心中所想。”似乎想到了什么,卡爾收起感傷,堅定地說道。
伍爾夫依舊懵懂地望著卡爾,但卡爾并沒有再多說。將手槍安穩地插進腰帶,卡爾看到這些尸體行會的人對于打掃戰場非常熟練,所有有用的東西都被整齊的擺放到一旁,至于尸體,他們就像是屠宰場里的屠夫,三兩下便將一具尸體剝了個精光,不管是腐爛的行尸還是新鮮的尸體全都被堆積在一起,一個個鐵皮箱子都被塞得滿滿當當。
每個人的尸體都被當作貨物一樣丟來丟去,這里沒有尊嚴,只有死人和將要赴死的人,卡爾不知道自己死后會怎樣,或許有人給自己收尸也算值得慶幸的。但卡爾一時仍無法接受這個世界的人對死亡的冷漠,難以抑制的惡心感讓他的腸胃劇烈地扭曲著。
“這些……額,行尸也會被……為什么不就地焚燒了呢?”卡爾支支吾吾地道。
“你是想說它們帶有瘟疫?放心吧,它們的每一個細胞都會被我們細細磨碎。”霍普說到尸體時就像是個商人一樣兩眼放精光,那目光在卡爾身上掃過,看得他毛骨悚然。
“這些事情不是你要操心的。過來,有些地方我們還沒搞清楚。”薇塔指著桌子上的一張地圖說道。
說是地圖,上面只有十幾個彎彎曲曲的線條,沒有標注,沒有方向指示,這種簡陋的地圖在這難辨方位的底巢中看起來毫無作用。但在薇塔的眼中并不是如此,每一個線條都是她親手繪制,每一條路的標志都清晰地刻在她的腦子中,這樣的地圖即使別人拿到也無法辨識。
“你之前說薇婭她們闖進了一伙鼠皮人的巢穴,但據我所這這一片所有的鼠皮人早就被我們驅逐消滅干凈,更何況他們怎么會就這樣直接沖擊一個遠比她們數量多得多的敵人營地呢?我還是不能相信就憑那些老鼠能全殲了薇婭她們,她們可是有上百人,這樣一只隊伍在底巢也足以橫掃很多幫派。”薇塔的拳頭重重地錘在桌子上咯吱作響。
“我也不清楚她們到底有多少人,我只看到烏泱泱的一片。我是偶然看到了一個通道就慌不擇路地上去了,最后兜兜轉轉來到了這里。”卡爾也很是無奈,在這樣的環境里時間和距離都仿佛沒有了差別,一般人根本分不清方位。
薇塔也明白這樣的事實,底巢是生者的監牢,大多數人都被困死在這里。薇塔和霍普商量了一陣,最終決定按照薇塔自己的路線走,對于那個巨大的深坑,薇塔同樣知道方位,那是離這里非常偏遠的一處廢墟下的空間,她以前探險的時候經過一次,雖然她不敢肯定一定能找到地方,但那里確實是異動傳來的方位,如果跟著卡爾憑借著卡爾模糊印象記起的地下通道走,那他們有很大的幾率會永遠迷失在那無盡的管道之中,不到萬不得已沒有底巢人會去進入那錯綜復雜的迷宮,縱使是亡命之徒也不敢。
霍普只留下了幾個人處理尸體的運輸問題,其他人悉數跟著一起向著黑暗深處進發。這支隊伍算上卡爾足足有五十人,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護甲和武器,雖然形色各異而且沒有霍普的黑色長袍那么拉風,但看得出都是精良的裝備。一行人將營地中的食品藥品等物資全都帶上,薇塔并沒有多說什么,這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按照薇塔的路線,卡爾這才看到了底巢世界的另一種風采,這里不只有黑暗,人們以各個工廠為據點,控制著周圍的區域的光明,這里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忙忙碌碌永不停歇。巨大的黑影在鋼鐵天穹下不斷起伏,某種小型機器在四周盤旋著,不時冒著火花。
卡爾僅僅只能遠遠地一瞥,他們往上爬了幾層,這里仍是底巢但也跟下巢交叉,工廠便是它們的界限。薇塔帶著隊伍經過這里是因為這里有電梯可以直通另一個區域的更深層,越往上走越能看到到標識性建筑,而地下通道往往會被廢墟阻斷或者通往絕路從來不是一條直線,在地下世界,兩點之間的最短距離從來不是一條直線。
底巢的電梯設備更像是不知多少年前挖礦后的遺留,這里空間狹小,堆滿了無用的石頭,金屬護欄被腐蝕得破破爛爛,仿佛跺跺地面便能使得電梯井搖晃起來。不過眾人并沒有太多擔心的樣子,如果真的運氣不好導致電梯墜落,那被摔成肉泥這種死法倒也不是不能接受。電梯顯然很久沒有使用過了,這里根本沒人把守,不過薇塔輕車熟路地找到了一處半掩的房間,里面有臺寬大的發電機,將提前準備好的動力電池裝上,緊接著一聲悶響在過道內回蕩,電梯上的指示燈隨之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