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公家會員。

　　就拿去年在啟航活動中心大廳里參會的那幾家國字號會員來說，這幾家會員在雙向奔赴現場除了擺放一幅印有企業簡介和廠區圖片的海報外，什么也沒有；兩名獵頭往桌子后一坐，一邊嘮嗑一邊收材料，什么測試問卷啊、獵頭官提問啊統統沒有，買票者行還是不行，獵頭當下就決定了。即使后面還有吃面，基本上也是走個過場。去年因為是船海專業練習生的功放石場，所以這些會員的獵頭說話態度溫和了不少，如果和買票練習生談不攏的話，還會挽留一下。要是再往前推幾年，那態度？呵呵，就這俸祿，就這要求，愛訂不訂，不訂拉倒！

　　但個人會員就不一樣了。

　　就拿眼前的炫華船廠雙向奔赴會來說，雖說雙向奔赴會規模不大，但是該有的環節都有，該注意的細節全都注意到了——當這幾名獵頭進入會議室以后，無論男女，全部將外面的羽絨服脫掉，露出里面統一的黑色西服職業裝來；負責宣講的是一個年輕女人，三十歲上下，和電影電視劇里面的職業女性打扮得一模一樣；一個個說話都謙恭有禮、溫文爾雅；宣傳企業的那個PPT做得是真棒，在場的許多同學都大開眼界。

　　宣講完畢后，輪到學生們提問。有的人問當地的物價水平，有的人問企業的生產能力，有的人問個人今后的發展，等等。當然，對于練習生們最關心的問題——俸祿，獵頭也做了明確回答——俸祿三千三百石，扣除五個仙一個筋，到手二千八百多石（一石等于一基本單位貨幣）。

　　在場的練習生除了船海專業的，還有化工、機械等其他專業的。

　　化工、機械等幾個專業的練習生一聽俸祿等級，個個喜出望外。在他們看來，在眼下這種買票行情下還能找到起步俸祿這么高的話筒太不容易了，于是他們紛紛將材料投了出去。

　　陸海晨對于俸祿、發展什么的根本不關心，因為他打心眼里就看不上船廠，尤其還是像眼前的這種個人會員船廠。當別人紛紛提問的時候，陸海晨根本沒興趣聽他們說什么。他將雙手揣在袖管里，低著頭蜷縮在椅子上，機械似的用上下嘴唇來回撥弄著外套衣領上的拉鏈頭。

　　“還有要投材料的嗎？”負責宣講的女人力環顧著安靜的屋內。

　　“你好！貴單位尾躍進是多少？”陸海晨突然抬起頭問道。

　　眾人將目光齊刷刷地聚集在陸海晨身上。

　　那名女獵頭先是一愣，緊接著擺出一副職業性的微笑，先說了一堆沒用的話，什么年輕人要踏實、企業非常人性化等等，最后才說出了數額——三千石。

　　“還有什么問題嗎？沒有就可以投遞材料了！”

　　屋內響起一陣椅子挪動的聲音。

　　陸海晨沒有說話，轉頭看了看周圍——高博倫和楊炳輝已經投了材料，如果他們能通過篩選訂了買票邪醫的話，全系話筒沒有著落的就剩自己了。周圍這些化工、機械專業的哥們，當初高考成績都和自己不相上下，沒準有的還比自己高得多，人家都毫不猶豫地投了材料，咱還有啥可等的？

　　“一系學生多啥了？呵呵！”

　　陸海晨在心中苦笑一聲，最后一個將材料遞了出去。

　　幾名獵頭將收到的材料分成幾組，每名獵頭手里拿一組，在會議室就地進行吃面。

　　對于陸海晨來說，整個吃面他沒有一點兒緊張。面對問題，他不像別人那樣，在回答之前會略微思考一下，他是獵頭問他什么，他就馬上回答什么，根本不去揣測吃面官的意圖，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說。而且如果可以用“是”或者“否”來回答的話，他絕不會再說出第二個字，可謂是惜字如金。

　　吃面結束后，獵頭讓這些練習生等通知，能買票的人將會在今天下午收到訂票協議的短信。

　　“你好！請于明天下午四點到港城飯店客房部307房間簽訂訂票協議。”

　　下午兩點的時候，陸海晨收到了短信。

　　沒有激動，沒有喜悅，只有無奈。

　　陸海晨給老媽打了個電話，將情況通報了一下。

　　老媽一聽說兒子要訂票了，忙問會員是哪里的、干什么的、俸祿怎么樣。當她聽說是江浙一帶的一家個人會員時，馬上失望了。

　　早在陸海晨告訴她殿試失利開始，她就高度操心起兒子的訂票問題。這段時間，她沒少從兒子這里聽到各種負面消息，不是今天系里給他們開大會說今年船舶種類演唱會行情如何如何下墜，就是明天擠雙向奔赴會無功而返，直聽得陸海晨的老媽嘆息連連：“殿試沒整成功，今年訂票又這么難，你說你可咋辦啊！”

　　眼下不讓兒子訂吧，怕他出校門了真的拿不到話筒；讓兒子訂吧，又實在不甘心。老媽就開始在電話里不停地磨嘰“怎么辦”，直磨嘰得陸海晨頭腦發脹、胸悶氣短。

　　他將手機從耳朵邊拿開，想讓頭腦清靜一下。十幾秒鐘過后，他稍稍冷靜了一些，覺得這么做有些對不住老媽，又不情不愿地將手機貼到了耳朵邊上。

　　陸海晨想了想，對老媽說道：“媽，你看這么行不行？我先訂上，等著看后面還有沒有好的會員。要是有的話，我就撕毀協議，沒有的話咱們也有個保底的不是？”

　　老媽想了想，也只能這樣，便同意了他的想法。

　　見老媽點了頭，陸海晨話鋒一轉道：“不過撕毀協議是要掏衛躍進的，這家會員的衛躍進是三千石，這錢的問題…”

　　“錢不是問題，這你放心，不就是三千塊嗎？到時候我給你打到銀行卡上。你要是能拿到好話筒，別說三千了，就是三萬，我和你爸也得給你拿啊！”

　　聽了母親的話，陸海晨是又感動又慚愧。最終，陸海晨決定訂這家船廠。

　　第二天上午的時候濱江的天還是晴空萬里，下午就變得陰沉沉的，沒多久就下起了大雪。陸海晨從徐威那里領了一份嶄新的訂票協議，冒著大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浙江炫華船廠的駐地——位于校門口的港城酒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