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天黑還有一個時辰左右，鏡心與老人來到了一處鄉野，這里已經能看見農民的房舍。

　　“那，就在前面了。”

　　老人笑著抬手指著一個方向，那里有一片竹林，還能看見未被完全遮擋的房屋一角。

　　想來，那個就是老人的家。

　　他沒多言，依舊跟在老人后面，心里卻有些緊張，已經很久不曾有的感受。

　　這種到別人家坐客的感覺，自離開家鄉之后遍不曾再經歷。

　　心里有些拘束，待會面對老人一大家口，自己應該說什么，或者應該做什么，總不能直接說我是來這混吃混喝，還要在這里睡覺吧。

　　鏡心有些煩惱，若不是此刻情況真的沒法繼續單獨上路，他真的很想就此和老人告別，一個人離開。

　　內心躊躇之余，不知不覺，他們已經到了竹林旁，再往前行，就到了老人家門口。

　　簡陋的瓦房，還有一個豬圈，一個茅草房。

　　所幸的是，沒有那種一大堆人跑出來的場景，不然鏡心真的會很尷尬。

　　老人把竹簍拿下，接著取出里面的一些東西拿到一旁去放置。

　　這時，屋子的門突然打開了。

　　“爺爺回來了嗎？”

　　一名少女的聲音悅耳傳出，她從屋里剛垮過門檻，十一二歲左右年紀，樸素的穿著，卻不影響她純潔淡雅的氣質。

　　“你是？”

　　少女剛一出來，就看見了傻站在門口的鏡心。

　　“我叫鏡心。”

　　鏡心簡單開口，自流浪后，第一次向人道出自己名字。

　　“憐兒，還不招呼客人進屋里坐坐，外面多冷呀。”

　　這時老人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少女聞言，既沒有回應也沒有和鏡心說什么，她轉過身，重新開門進屋，不過卻沒有將房門掩上，而是在一旁拉著門的一角。

　　見此，鏡心也同樣沒說什么，默默走入屋子。

　　“你坐這兒吧！”

　　進屋，少女向桌旁的椅子指了指。

　　“嗯。”

　　鏡心剛坐下，老人也進了屋子。

　　他沖鏡心笑道：

　　“就當自己家一樣就行，不用拘束。”

　　之后，老人拿了些東西，又走了出去。

　　隔壁的房間里，傳出忙碌的動靜，沒多久，鏡心嗅到了煙火的氣息。

　　少女在招呼他坐下后，就進入了后面的房間，這時也走了出來，她看了鏡心一眼，很快避開了目光，出了屋子。

　　之后，鏡心聽見她的話語聲。

　　“爺爺要做飯嗎？我來幫你。”

　　接著就是老人慈祥的笑聲：

　　“不用，爺爺做就行了，你去玩就行，這里灰塵多，待會可會把衣服弄臟的。”

　　“不怕，我自己會洗。”少女如此說道。

　　“洗衣服也很麻煩，聽爺爺的，交給爺爺做就行，你先去別處玩。”

　　老人再次勸說。

　　“我不，爺爺都累了一天了，我來做吧。”

　　“唉！那行吧，注意別讓柴火燙著。”

　　無奈，老人只能同意，不過還是不忘提醒了一句。

　　“嗯。”

　　少女點了點頭，撿了一些柴火往灶火里丟了幾根，剩下的放在地上，自己則安靜蹲在那里，靜靜地望著爐火。

　　老人則四處忙碌其他東西起來。

　　另一邊的屋子，只剩下鏡心空坐在椅子上，又過了一會，他站起身走出房門。

　　看了眼在廚房燒火做飯的二人，鏡心覺得自己這么干站著什么也不去幫忙，很不自在，不過他又不好意思去打擾別人。

　　站了一會，他最終還是一個人走離了屋檐下。

　　天色開始暗下，走到屋子的前面，右手邊同樣有一條路，鏡心徑直走了過去。

　　沿著小路，他的腳步緩慢，周圍的景物陌生，也很尋常，但是看著看著，卻仿佛在上面看到了一股熟悉，家鄉也曾有這樣的風景。

　　來到屋子的后面，這里地勢稍高，灶房的煙霧騰騰彌漫在這里，在這寒冷的冬天，沒有覺得熏人。

　　穿過煙霧彌漫區域，又走了數丈，就可以看見別的居民屋子，還有孩童玩鬧發出的聲音傳來，格外喧鬧，與之相比，老人家這里顯得比較安靜。

　　又往前走著，許是道路蔓延向上的緣故，風也稍大一些，鏡心來到一個巨大的杉樹下面，在下面站著陷入了回想，直到樹梢上的雪掉了下來，摔在了他的頭上，他才又邁動步子往其他地方繼續走。

　　接近半個時辰，老人忙碌的灶火房里彌漫起了飯菜的香味，灶火下也沒有再繼續添柴。

　　飯菜被端入先前的屋子，已經擺放在桌子上，不過見鏡心并不在。

　　老人便對少女說道：

　　“去看看他在哪里，叫他一起吃飯。”

　　少女聞言出了屋子，來到門口，雖然之前對方說了名字，但她沒有呼喊，在門口躊躇了一下，往前方找了找。

　　另一處的地方，鏡心看著四周的山峰，果如老人所言，這里的山不大，黑夜漸漸到來，越發寒冷。

　　農村的小路復雜交錯，鏡心已經走過了好幾個岔口，每次都盡量選擇遠離居民住所的那一條。

　　腳步還是很緩慢，偶爾，他還會原地站上一會，當感覺腳掌冰冷不行時，才繼續走動。

　　當他再次矗立在雪地中時，后方有些輕微的聲音傳來。

　　鏡心開始不以為意，很快便聽出是有人往這里來。

　　他不禁轉身看去，是那名少女。

　　她也看見了鏡心，不過還是繼續走著，待到近前，她才輕聲開口。

　　“叫你吃飯了。”

　　說完也沒等鏡心說什么，她就轉過身往回趕，腳步似乎比來時快急促上一些。

　　鏡心感覺很不好意思，居然還讓別人來找自己，他越發有些羞愧。

　　不過也奇怪，不知道少女是怎么知道自己在這里的。

　　沒多想，沿著原路的腳步回去。

　　前方，還能看見少女已經距離較遠的背影。

　　鏡心只是掃了一眼，沒有盯著看，目光轉移向腳下的雪地。

　　隨著天色徹底黑暗，屋子里亮起了燭光。

　　飯桌前，三人各端著碗筷吃飯。

　　老人看向鏡心道：

　　“多吃點，不用客氣，吃完就自己去添飯。”

　　“嗯。”

　　鏡心回應了一下。

　　老人接著又笑著看向少女：

　　“憐兒這丫頭平時也喜歡待在家里，你在這里可以和他一起玩，不過要注意一些，她總愛調皮搗蛋，要是被她欺負了，就來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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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突然說出的一句話，讓鏡心有些傻眼。

　　調皮搗蛋？

　　說的是少女嗎？他還真沒看出來，心里不禁感到疑惑，難道是自己看走眼了？

　　“爺爺……”

　　一旁，少女也是被老人這話弄得無語，不禁撇了老人一眼，哪有向外人這樣介紹孫女的。

　　對此，老人哈哈一笑。

　　少女似察覺到鏡心古怪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有些不自在起來。

　　老人則招呼說：“快吃，喜歡什么就夾什么，冬天天氣冷，飯菜涼得快。”

　　鏡心與少女默不作聲，都安靜吃著，飯菜很簡單，也沒什么大魚大肉，一湯三菜，湯是最常見的酸菜湯，菜是一盤土豆，一盤豆腐，一盤白菜。

　　屋子里的燈火微閃，在這寒冷的冬天里，發著微弱的光和熱，不是很耀眼，卻照亮了這個簡陋的屋子。

　　又過了一會，老人放下碗筷，起身準備離開，他沖少女說道：

　　“憐兒啊，待會吃完記得把碗筷收拾一下，我先去看看牲口。”

　　接著，老人就徑直出門，在豬圈里，養著一頭老牛，冬天沒法放出吃草，都是在圈里喂養。

　　鏡心因為已經許久沒有吃東西，就多添了一些飯，待看見少女已經放下碗筷后，他就趕緊吃了起來。

　　少女則是靜坐在一旁什么也沒說。

　　這樣的氣氛讓鏡心不禁感覺有些尷尬，不過好在少女并沒有盯著他看，時間沒有多長他也吃完了。

　　鏡心放下碗筷，少女就從椅子上站起，開始整理桌面。

　　“我幫你。”

　　鏡心第一次主動和她說道。

　　少女沒有回應，依舊默默收拾桌上的東西。

　　鏡心也跟著照做，只是他不知道整理完要放在哪里，所以收拾完自己身前的，他略微停頓了一會。

　　待少女端東西去放時，他才同樣端著跟上去。

　　廚房后的屋子，很是昏暗，里面也對方著許多東西，不過后來被清理一番，現在也多了一盞油燈。

　　這就是鏡心今晚的休息之所。

　　老人是睡在先去他們吃飯的屋子，少女則在那間屋子后面。

　　五方格，這是這種房屋最常見的布局，兩邊前后各一間，中間則是寬大的單獨一間隔開，是過節祭奠祖宗老人的地方，平時呢則是堆放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夜已深，房間里很是安靜，鏡心在整理一下床鋪后，因為不想消耗老人家的燈油，所以沒過多久他就主動將之熄滅。

　　躺在床上，他卻遲遲沒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