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侑一個人躲在金拱門快餐店的廚房里，在她藏身的雜物柜幾米外，地上躺著兩具四分五裂的尸體，制造這一血腥場面的元兇，正拖著遲頓麻木的身軀，在店里到處尋找著什么。

　　“在哪里？”雙臂變異成彎曲骨刃的異變體，嘴里不停地念著重復的話，它停在一個柜子前，李恩侑用手死死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在這里！”骨刃異變體扎穿了鐵皮柜，一米多長的慘白骨質彎刃，從柜內抽離，帶走一股溫熱的血液，里面的人只來得及悶哼一聲，就徹底沒了聲息。

　　李恩侑眼角溢出恐懼的淚水，滴落在雜物柜的鐵質底板表面，發出輕微的響動。

　　“找到了。”剛結束一條生命的骨刃異變體，將頭轉向背后，盯上李恩侑藏身的雜物柜。

　　“有人在嗎？可以點一份薯條嗎？”

　　餐廳傳來一道男人的尋問聲，挪步到李恩侑藏身處的骨刃異變體，原本與常人無異的嘴巴，裂開成四瓣長有倒刺的口器，從中涎淌出透明的液體，像是饑餓時的口水。

　　“美味，要吃！”行動遲緩的它仿佛受了刺激，小跑著沖出了廚房。

　　一定要離開這，不然會死。

　　李恩侑想從雜物柜里鉆出來，可她的手腳這時偏偏使不上力，餐廳傳來重物砸墻的巨大聲響，她咬破了嘴唇，終于用盡力氣推開柜門，躡手躡腳地爬了出去。

　　“你在這干兼職？”

　　剛才的那道男聲，在她頭頂傳來。

　　她的身體一陣戰栗，某種液體浸濕了下身，艱難的抬頭，卻發現白天在天臺見到的那個自殺男，渾身血污，一手提著已經變形的撬棍，一面驚喜的望向自己。

　　“是你？”

　　見到人類，而不是異變體后，李恩侑緊張的神情稍稍放松，長呼出一口氣。

　　“幫我弄份薯條，我就帶你回公寓。”

　　維克開出條件，賽博朋克的世界里，土豆已經滅絕了，哪怕這是虛擬的測試世界，嘗一嘗也好。

　　“你是瘋子嗎？這時候還要吃薯條。”

　　李恩侑瞪了維克一眼，站起身，走到廚房的柜臺前，擰動油炸設備的開關。

　　“你的名字叫什么？大叔。”

　　她一邊去拿冰凍保存的薯條，一面開口問道。

　　“李維克，不過大家都叫我維克，你也這么叫吧。”

　　維克在洗水池清洗自己的雙手和臉頰，有些擦傷的地方，逐漸快速愈合，和他在現實中的恢復速度相等。

　　“我叫李恩侑，白天的時候，對不起。”

　　將薯條放入油鍋，李恩侑的聲音越說越輕，直至結尾幾乎微不可查。

　　“沒關系。”維克大度的回應她，他的鼻子抽動了幾下，目光在李恩侑的紅色店員制服褲上停留片刻，然后移開。

　　連嗅覺都等同于真實嗎？超夢雖說完全讓人代入其中，可感應到的，也只是錄制者體會的內容，這個測試世界，居然能做到這一點。

　　維克從地上陌生人的尸體上半部分，找到了半盒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根點上，尼古丁的味道，居然還不如夜之城賣的劣質電子煙帶勁。

　　“你的薯條炸好了，我去換個衣服。”

　　李恩侑將一鍋金黃色澤的薯條起鍋，裝進餐盤遞給維克，轉身進入店內的更衣室。

　　李恩侑，你太丟人了。

　　她關上更衣室的門，脫下自己的店員制服，下身的褲子已經濕了大半，純白的棉質內褲，更是泛濫的重災區。

　　沒有備用的內褲啊！西八，不會要真空穿著裙子回去吧？

　　她換上在天臺的那套格子校裙，感覺底下涼颼颼的，更衣室的門突然敲響。

　　“要快一點，越晚越不安全。”

　　是維克的催促聲，她緊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然后睜開眼，神色自然的打開門，走了出去。

　　彌漫的霧氣中，維克帶著李恩侑步行在街道一側，不時有一兩只從陰暗角落沖來的異變體被他擊飛，接著砸碎頭顱或掏出心臟，這些初生異變體的源核位置很容易找到，原本半小時的路程，因為多了一個拖油瓶，多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

　　他在取什么東西？

　　李恩侑看到維克從一只犬型的異變體腦袋里取出什么，原本還在掙扎的異變體抽搐了片刻，便徹底不動彈了。

　　“對了，你住幾樓。”

　　公寓大樓近在眼前，不過大門和后面的小門都封死了，單樓的樓層高度超過四米，維克抬頭，看向高聳的樓宇，突然間問了一句。

　　“十五樓，怎么了。”

　　李恩侑不解地回答，維克直接將她攔腰抱起，雙腿用力一蹬，躍上公寓二樓墻外的空調外機，借力再度跳起，這樣折返著跳躍登樓。

　　風從耳畔刮過，李恩侑瞪大了眼睛，每一次維克腳踩在空調外機的剎那，反饋出的力道讓她渾身發顫，失重與受力的體感交錯，大腦開始缺氧。

　　“到了，十五樓。”

　　一個躍身抓住樓道走廊的護欄，維克單手擒住李恩侑，先將她放進護欄內，然后翻身跳了進來。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恩侑背靠著護欄，大口劇烈的喘息，能帶著一個人做出這樣的動作，說什么也不該是正常人吧？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世界，要完蛋了。”

　　維克伸出手，將她拉了起來，看向外面世界，白茫茫的霧氣只在三四十米的高度流動，遠處的高樓半埋在白霧里，如同一尊尊沉默的墓碑，有人從最高處跌落，墜入霧氣消失不見，組成一副絕望的畫面。

　　“無所謂，反正最吃虧的，是那些財閥有錢人吧。”李恩侑注視著眼前的地獄，露出嘲弄的神色，“反正我也沒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你的……。”李恩侑接著聊下去，卻發現，身邊已經空無一人，她掏出手機，看著屏幕上消失的信號格，嘆息一聲。

　　打開自己家的門，李恩侑看到一個眼鏡男正坐在客廳，她租住的公寓是五十平米的兩室一廳型，而那個眼鏡男正是之前要幫助維克的人。

　　“大門和后門，以及地下停車場都被封死了，你是怎么回來的？”眼鏡男放下書，頭也不抬的問道。

　　“要你管，李恩赫。”

　　李恩侑沒有給自己的哥哥好臉色，徑直鉆進自己的臥室，重重地關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