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維克來到公寓的一樓，發現大約有三四十個躺在地上打地鋪的人，他們也剛剛起床，有的人眼圈通紅，肯定是一晚沒有睡著。

　　這些人中，也有在電梯見到過的大提琴手尹智秀和圣經男，但昨晚的李恩侑和給他很深印象的眼鏡男卻不在其中。

　　昨天文質彬彬的圣經男，此時正用白布擦拭一柄日式太刀，他的右臂包扎了起來，應該是和異變體交手過了。

　　公寓的一樓是規劃好的商店區，他們打地鋪的大廳，天花板頂懸掛著一臺液晶電視，平日用來放放新聞和體育節目。

　　一直冒著雪花般白屏的電視，跳出了一幅畫面，西裝革履的半島國上任統領，左右護衛著全副武裝的特戰士兵，開始發表講話。

　　人們紛紛仰起頭，全神貫注地聽講，昨夜發生的事太過突然，他們只希望政府能派軍隊，把他們趕緊救出去。

　　“諸位大寒民國的民眾們，我是前統領，昨天下午六點十一分，全世界都遭到了一種未知生物體的襲擊，它們全由人類異變而來，各國都遭到了巨大損失，請大家和我一起為遇難者默哀。”

　　前總統閉上眼沉默了三秒后，面容堅定的說道。“我們的現任統領和副手，也不幸死于這場浩劫，我將臨時代理為統領，共同和大家渡過難關。”

　　“說點實際的吧！混帳政客。”

　　“都這時候了還打官腔干嘛？”

　　一樓大廳的人群中，傳出不滿的聲音。

　　“今天是10月27日，空輸部隊已經在漢城外的軍事基地集結，請各位民眾暫時在家躲避，陸續將有軍隊進入全國各個城市，將大家接到安全的地方。”

　　視頻信號在他說完后中斷，大廳的人們表情各異，有興奮的，有懷疑的，更多的是對承諾的迷茫。

　　“他本來就是空輸出身，他的話還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米國的駐軍呢？整整一個集團軍的部隊啊，不能派過來救我們嗎？”

　　幾個服過兵役的中老年大叔聚在一起閑聊，他們重新穿上過去的軍裝，上面的部隊標識還在，都是陸軍第26師團的兵，前幾任漢城守備司令張泰玩的鐵桿部下。

　　“哼！要是張司令還在，一定會派坦克把那些雜碎都送上天。”一位坐輪椅的老兵，不服氣的喊。

　　“我認為政府能成功救走大家的可能性，極低。”

　　一直沒有現身的眼鏡男李恩赫，出現在人群中，說出自己的判斷。

　　維克本來要離開，看到挺身而出的李恩赫說話后，又留了下來。

　　“不指望軍隊，難道要在這等死嗎？”

　　有人反對道，人群開始議論起來。

　　“軍隊是會進城，但他們要帶走的，應該是大學教授或高級技工之類的人才，平庸如我們，十有八九是不在那份名單上的，他們沒有這個能力帶走普通的平民，更不會浪費自己后方的補給去給養平民。”李恩赫不緊不慢的回答，他語態平和，仿佛述說的不是和自己相關的事情。

　　“我贊同他的看法，我們要自救。”

　　擦拭太刀完的圣經男，收刀入鞘后，站起來表明態度。

　　在場的大多是成年人，大寒民國的軍隊是什么成分，他們也都了解，北傀的軍隊都不一定會救百姓，指望平日里衣食住行不如高中學生的南寒軍隊，屬實大可不必了。

　　“往東開車七十多公里，有座港口小鎮，坐那里的船，可以到濟州島，那上面一定是政府的臨時指揮點，只要到達那里，就安全了。”

　　李恩赫拿出一本書，翻開展示給所有人看，上面是一頁小比例的地圖，一道紅色記號線從漢城連向海邊的小城，再折轉向孤懸于海外的濟州島。

　　“你怎么確定那地方一定是政府指揮點的？”

　　坐輪椅的老兵，提問道。

　　“前總統前段時間一直在濟州島閑居，而且它獨立于陸地，人口雖然有六十多萬，但對于成規模的空輸和其他部隊來說，已經是能夠處理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會變成怪物。”

　　推動下滑的鏡框，李恩赫耐心地解釋。

　　“那誰來開船？”維克舉起手，饒有興趣的發言，這測試世界的NPC幾乎和真人一樣，遠遠超過了他的預計，他想跟著這群人，看看他們能否逃生，他自己也需要存活滿七天才會結束測試。

　　“我年輕的時候做過幾年二副，會掌舵。”

　　一名喝得醉醺醺的老頭，舉起了手。

　　“我不會強迫大家，不想跟我們走的，請舉手。”

　　李恩赫最后發言道，有十來個人舉手退出，還剩下二十多人默從了他的計劃。

　　這二十多人中，有五個是抱團的老兵，身手看上去不錯的持刀圣經男，雙手空空的維克，帶著一根棒球棍的大提琴手尹智秀，還有一個沉默的男高中生，其他人都是手無寸鐵的平民，沒什么戰斗力。

　　“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舉手表態后，目睹了全過程的李恩侑一把拉走李恩赫，在僻靜的角落，質問起來。

　　“我早上去了監控室，錄了一段很有趣的視頻。”李恩赫亮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一段視頻，上面維克懷抱他妹妹跳上十五樓的動作伶俐而夸張，簡直像是超級英雄電影里的主角一樣。

　　“如果沒有他，我是不會制定這個逃生計劃的，我看你們應該挺聊得來的，他果然加入了我們。”李恩赫話剛說完，臉上挨了一記耳光，鏡框也微微歪斜。

　　“還有提前告訴你，必要的時候，我會放棄一部分人，但你，我不會再放手了。”

　　李恩赫絲毫沒有生氣，他扶正眼鏡，直盯住比他矮半個頭的妹妹，她不會知道，自己昨晚的心情，有多煎熬與苦痛，自己在這世上的唯一親人，就只剩相依為命的她了，他之所以沒有出去尋找她，是因為理智告訴自己，在人流量極大的快餐店兼職的她，生存的概率幾近于零，他是無比相信自己判斷的人。

　　“你真卑鄙，卑鄙小人！”

　　李恩侑拋下他，憤憤離去。

　　那就做一個小人，一個能保護你的小人吧。

　　望著妹妹消失的身影，李恩赫默默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