汘硲向那里走去，她的目光不再于石頭上停留，而是向前，括進了上下。她不是從未在這樣的高處視物，只是從未在這么高時，腳下還踩著堅實厚重。

　　汘硲一直走到巖崖的邊緣，站在那塊石頭旁邊，這是一種很新鮮的感覺。她覺得自己站的那么高，卻不是因為自己，而是有所依靠。她的心情激動起來，帶著山風猛地一振，迎面拂開不長不短垂下的頭發。

　　汘硲覺得，那陣風過時，她在發抖。心跳的聲音和風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很亂，很陌生，卻特別特別真實。“這是害怕嗎？”她突然發現，有的東西，她聽得那么熟悉，卻從來不算知道。哪怕她腳下還有堅實的巖石，哪怕跳下去也不會有事，哪怕天地之間的每一寸高度，她都可以任意來去，她就是怕了。汘硲閉上眼睛，她在笑，用從前從未體會的方法，笑出從前從未有過的得意，就好像，發現一個天大的秘密。

　　閉上眼睛，視覺變成一片白亮的時候，聽覺無限擴展著，收盡了風撫弄出的所有聲音。汘硲聽得出來，有石頭，有沙粒，有泥土，有昂頭的青草，有飄揚的柳絮，有燕雀的翅膀拂過空氣，甚至，每一道陽光的若即若離。然后，它們匯聚出了一種很近很近的聲音，就在她的身邊，好像是花開。

　　汘硲不知道這是她第幾次蹲下，這一次，她蹲得很急很快，雙手和衣擺一起覆過巖石上薄薄的泥土，在收斂，又在攤開。她似乎從來沒有離泥土這么近過，接上它的厚重，心下陡然沉穩，她好像把自己也攤開了，就這樣緊緊貼附著大地，像是在朝拜。她向著花開的聲音摸去，指尖撞上一個稍有尖銳的突起時，耳邊傳來了風撥開花瓣的動靜，還裹來淡淡的雨，點在了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