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還是要上學的。
顧思慕倒是不太抗拒，很平靜的換好學校制服，背上沉甸甸的書包。
顧笙念反倒有些不情愿。
在他眼里，這個世界太過于危險，對于思慕來說極不友好。
他承認，或許是自己的占有欲作祟，也可能是自己真的越來越神經質了。
小陌已經停好車在門口候著了。
顧笙念滿眼不舍，半蹲在她面前，裝作很用心的幫她調整肩帶，動作緩慢。
“水杯別忘帶，裝的桂皮牛奶要趁熱喝完。”芳姨催了。
難得見顧笙念有如此別扭的神情，思慕既享受又忍不住想要發笑。
他再這樣黏糊下去，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看到時間確實快到了，顧笙念才肯挪開一直放在顧思慕肩頭的手，從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個小禮盒。
是一枚新的洋桔梗花胸針。
由于顧笙念此刻的姿勢過于像單膝跪地真摯求婚，本來筆直的站在門口充當門神的小陌不住的偷瞄，不一會兒脖子都要酸掉了。
顧笙念幫她別在胸前。
不用說，還是裝了微型攝像頭的。
相較之前的通體嫩綠色的掐絲琺瑯桔梗花胸針，這次的熱縮洋桔梗花更為精致逼真。
從花心到微微卷起的花瓣邊兒，由奶白色向淺紫色過渡，柔美而夢幻。
思慕最先想到的，是她們的花語。
洋桔梗和桔梗雖然都可以用來表示不變的愛，但是桔梗重點在于表達求而不得，一種不變的無望的愛，滿含悲傷。洋桔梗則代表一種不變的歡喜的愛，帶有幸福與甜蜜。
思慕不太確定，這是不是意味著，顧笙念的心境發生了轉變。
“我找人做了改進，靈敏度等各方面都有升級。無論何時遇到危險，你只要把花瓣掰一片下來，或者直接把胸胸針扔到地上，我隨后就到。記住了嗎？”
思慕點點頭。
“我……我暫時陪不了你了，笙歌那邊出了點事，需要我過去擺平。”顧笙念揉揉她的發，解釋道。
“你去吧，我可以的。”思慕晃晃腕上的心電監測手環，“更何況小陌也在……”
“笙歌……小…姑…她，”思慕一時還改不過口，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叮囑，“她的性子太烈，你是得多費費心的。”
當一個人朝著深淵前行，無限接近黑暗的時候，難免會有所沾染，甚至會被地獄所吞噬。
或許是因為做過記者的緣故，顧笙歌在面對一些社會上的渣滓，或者看到一些不尊重女性的行為時往往是沒有好臉色的，也不屑與這些衣冠禽獸為伍。在一些推卸不掉的酒局上，她也不會去顧及別人的臉面，當場翻臉，瀟灑離席。
她有囂張的資本，也有任性的底氣。
車珧跟隨顧笙念這么多年，自然是得了他的真傳，雖說沒法做到面面俱到，左右逢源的功夫還是了得的。三言兩語便能幫笙歌扭轉局面，給她托底。
笙歌她這般嫉惡如仇，惹禍上身是常有的事。
幸運的是總有人在她身后幫她化解。
“你別讓她只身涉險。”顧思慕自己都沒意識到，在說這句話時有種超脫她年齡的通透成熟。
她甚至忘了自己當下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很是不妥。
顧笙念動手理了理她額前的碎發，視線一遍遍溫柔的掃過她的眉眼，描摹著她的輪廓。
他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總是只身犯險的何止是笙歌，顧思慕又何嘗不是呢。
顧笙念露出一個滿是無奈又無限寵溺的笑容，開口道：“你呀，總是盼著每個人都好，盼著這世間人人圓滿。可唯獨忘了自己。”
“我要你喜樂無憂，要你不受任何委屈。遇事不要強撐，你是可以依靠我的。”
說罷，顧笙念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我答應你，不會讓她誤入歧途的。”
我也不會讓你再陷入危險之中。
放學鈴聲響起，再度擁有自由的孩子們如同失去約束的彩色海洋球，慢慢溢出教學樓，向校門口奔涌而去。
聽說妹妹笙歌又遇到了很強勁的對手，顧笙念自然是要替她摧鋒陷陣的。
小陌也就繼續堅守在校門外，隨時保證著顧思慕的絕對安全。
“哎呀，思慕放學了呢。”帶著絲絲笑意的柔媚女聲在耳邊炸開。
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校園里每個門上的小陌被突然出現在身后的女子嚇到，條件反射的轉身，又急促的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顧總。”小陌盯著眼前她幾乎快要垂在地面的裙擺，各種念頭在心里翻涌。
雖說她是老板的妹妹，但小陌心里實在無法斷定她對思慕是善是惡。
明艷動人的五官，卷發紅唇，一襲絲絨紅裙更是將她襯得高貴優雅，就連頭發絲都帶著香氣。
走出校園的思慕看著站在小陌面前笑語盈盈望向自己的顧笙歌，一時停住了腳步。
“我就帶她逛逛，哥哥不會生氣的。”
“走，小姑帶你出去玩。”
小陌來不及阻攔，思慕就已經被笙歌牽走。
那輛加長版凱迪拉克很快從小陌眼前消失時，當他準備開著原本是用來接思慕的加長林肯去追時，卻發現車上所有車胎都被放了氣。
顧笙念的電話無法接通。
而顧思慕的胸針也完全失去了作用，無法定位。
她顯然是有備而來。
小陌一拳錘在方向盤上，如果剛剛能一把把思慕拉懷里就好了。
他很快恢復理智，打開電腦調出全市地圖，找出附近各個路口實時監控畫面。
顧思慕透過茶色鏡片好奇地打量著車內的裝飾。不同于顧笙念車內端莊典雅的風格，顧笙歌車里的桃木內飾、吧臺酒架都很吸引人的眼球，炫彩的燈光更是讓人覺得像是置身于光怪陸離的奇異世界。
她的品味一直沒變。
永遠喜歡讓人目眩神迷、閃閃發亮的東西。
到了。
市區里難得見這樣一棟獨特的三層獨立小洋樓，牌匾上寫著照相館，四周的每個窗戶上都有著彩色玻璃鑲嵌畫，美輪美奐。
顧思慕本以為里面會是個哥特式教堂，沒想到別有洞天。
整個大廳仿若放大版的豪華衣帽間，各式各樣精致華麗的服飾依次陳列，房間中央的柜子擺滿了各色花樣的精美首飾和小物件。兩側墻上則是擺放著各種款式做工精巧的鞋子包包，真可謂是每個女孩夢寐以求的天堂了。
藏在最里面的乳白色梳妝臺上，圍繞鏡子一周的明亮小燈泡雖然散發著微冷白光，卻又異常和諧融入整個房間溫馨的暖色中。
梳妝臺兩側的試衣間外的象牙白小桌上竟然還擺著各色飲品小吃，簡直離譜。
侍者在顧笙歌眼神示意后悉數離開，大門緩緩合上。
“請吧，我的公主！”顧笙歌微微提起裙擺，欠身優雅行禮。
頭頂不規則排列的無數小燈同時亮起，匯聚成一條條星河，而地面的首飾衣裙與之輝映，閃爍著各自獨有的光澤。
與此同時，門外落了鎖。
“換上這一身吧，很襯你的膚色，會很好看的。”顧笙歌將一件粉藍色小裙子遞到她手里，輕輕往前推了一把。
看著她進了試衣間，顧笙歌嘴角露出一絲神秘的笑。
這里早已安好信號屏蔽儀，人員也被遣散，只剩我們。
不會有人知道的。
換好衣服的顧思慕深吸一口氣。
她知道顧笙歌不會亂來，但也知道，顧笙歌設計的這次會面別有用心。
顧思慕輕拍胸口想要安撫安撫情緒，卻是心中一驚。
洋桔梗花胸針沒有了。
下車的時候感覺被扯了一下。
應該是在那會兒就被笙歌順走了。
顧思慕猶豫了一瞬，戴上眼鏡。
這是他留給她最后的盔甲。
此刻，桔梗花胸針正在顧笙歌纖長漂亮的手指里被玩轉著，看著思慕出來，顧笙歌隨手把它扔進梳妝臺的抽屜里。
一切都已安排妥當。
沒有任何人能夠打擾。
就算是他，也不會找來的。
“很漂亮呢。”顧笙歌看著她，眼里放著光。
顧思慕淡淡一笑，乖巧地坐在桌子對面的位置，沒有答話。
“哥哥他雖然平日里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冷傲感，但熟識一點之后就會發現他強大可靠又細心體貼。很會照顧身邊的人。”
“他一定把你照顧的很好。”
鏡片后的眼睛眨了眨。
“我應該先帶你去顧家老宅轉轉的。母親還沒有見過你呢，”顧笙歌說著話，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思慕半遮掩的臉，“雖然她對世間的一切都毫不關心，但見了你或許會提起點興趣，笑上一笑。”
“父親……不見也罷。”
“來，嘗嘗。”
緩緩流入高腳玻璃杯的加州西梅汁液，散發著它特有的香氣，濃郁醉人。
“除了葡萄酒，哥哥最喜歡的就是西梅汁了。”
“哥哥他特別喜歡去細細品味未完全成熟的西梅釀出的汁液，尤其偏好那種帶有澀澀的酸，會讓他想起童年一些酸澀的回憶。”
顧笙歌僅用拇指和食指虛空的勾著高腳玻璃杯細長的杯柱，中指微曲抵著杯座。
她瞇起那雙勾人的眼睛，看著汁液在燈光的照射下透出鮮亮的紫紅色，一副好像不太滿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