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墨(九)
墨瑜這邊剛一松手,就覺得環抱自己的胳膊也跟著一松,然后胳膊的主人頭也不回地鉆窗戶去了。
什么啊……
怎么還不經逗呢?
墨瑜撓撓頭,也跟著鉆進去。
樹屋里面的空間比外面看起來還要大,和外面看上去的不大一樣。
統共只有一層,只有他們現在站立的地方有一個不足三平米的平臺,在平臺的上、下、左、右,各延伸出一道梯子,然后又從這四個出口,向外延伸出更多更多的路,直到覆蓋滿一整面墻壁,猶如一個建在墻面上的巨大迷宮。
墻壁后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有什么東西。
屋子中間和外面一樣,垂著無數手腕粗的藤條。
墨瑜:“走,下去看看?!?p> 秦果:“好,但是你準備走哪條路?”
墨瑜:“空中。”
秦果:“?”
“想走迷宮自己去,我先溜了,給你三秒跟上來?!蹦ふf完就往前走了一步,抓來一根藤條,試試結不結實,然后就準備溜走。
在他身后,秦果無聲“呸”了一下,然后還是跟上了。
底下黑喲喲的一片,空氣中彌漫著草木和灰塵的味道,大概是很久沒人來過了。
得虧墨瑜視力好,在黑暗里找到了墻上掛著的煤油燈,這人不知道從哪個地方變戲法一樣,掏出來一個打火機,把燈給點燃了。
火苗噗噗的燃燒,他只是點燃了其中一盞,樹屋里剩下的燈竟然也像是活了一般,一盞一盞接著亮起來。
很快,整個樹屋都燈火通明,照亮了那些隱在黑暗里,凹凸不平的事物———
一排排,一列列,全是書。
墨瑜就從最底下的一排架子上抽出來一本,隨便翻看,沒多久,又抽出來一本。
兩人一人一排,從頭看到尾。
“有什么發現嗎?”墨瑜把最后一本書放回原位。
“有一個,不知道算不算是?!鼻毓仙鲜掷锏臅?,“不過,我想先聽聽你的看法?!?p> ·
冷雪從鮑常那里得知西院失火以后,半分鐘都沒有耽擱,直直的往西院去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真的看到西院的狀態時,還是嚇了一跳。
她走進了坍塌了一半的屋子。
這屋子留下了她不少回憶,她的愛,她的恨,她的喜,她的悲……
現如今倒是成了這樣一副模樣。
屋子里打掃的很干凈,完全燒毀的東西都已經搬出去了,晾在院子里,燒了一半的在墨瑜的指使下,還留在原地沒動,甚至空氣里的焦糊味都是真的。
她從地上撿起來一塊瓷器的碎片,大概是某個架子上的擺件,被掉下來的房梁給砸碎了。
瓷片邊緣還泛著黑,冷雪一不小心,劃到了手。
她這才相信,這屋子,是真的失火了。
不是障眼法。
冷雪不顧還在流血的手指,隨便在衣擺蹭了蹭,起身到了院里,在草叢里扒出那塊雕花的木板。
上面有殘留的樹妖的痕跡。
果然,他們還是進去了。
·
“你不信任我?”墨瑜抱臂在胸前,死死盯著秦果。
“你覺得呢?”秦果也不甘示弱,“潭主大人?”
“行。”墨瑜嗤笑,“我也有一個想法,我剛剛看的一排書,上面一個字都沒有,白紙,所以我覺得,屋子的主人,要么還沒有來得及寫東西上去,要么就是,這書得用特殊的方式才能看清上面的內容,你覺得呢?”
秦果:“如果是前者,我們可能需要往上面幾層檢查一下,如果上面幾層寫了內容,但是最下面的沒有,差不多就可以驗證。如果是后者,我可以試試還原他們?!?p> 墨瑜點頭表示贊同:“我的想法就這么多,禮尚往來,該你說你的發現了?!?p> 墨瑜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我這一排書比你的高一層,內容上和你的很相似,但是有一點不一樣。”秦果頓了頓,悄悄觀察了一下墨瑜臉上的表情,“我翻的這一排書架,其中有一本,是有字的。”
火焰還在燃燒,橙紅的火光打在秦果的臉上,無端的嚴肅冷漠。
“至于上面的內容……”秦果低頭笑道,“您應該很清楚吧,潭主大人?”
“這里,不是你的地盤么?”
墨瑜聞言,猛地抬頭,看秦果的眼神,像是在看鬼,但是嘴上還是不肯承認:“你在說什么?”
“給你最后一次解釋的機會?!鼻毓粗さ难劬Γ凵窈苁菑碗s,“你,到底是誰?為什么,把我騙到這里。以及,真正的墨瑜,人在哪?!?p> “潭,主,大,人?!?p> “墨瑜”還是那身熟悉的黑襯衫,黑褲子,頭發也是吊兒郎當半長不長,亂糟糟的,放上一只老母雞都能抱窩。
可分明是相同的相貌,在短短一段時間之內卻好似換了一種風格。
褪去了嬉皮笑臉,不再插科打諢,連眼神都變得凌厲起來。
“我很好奇,你什么時候發現的?”
對面的“墨瑜”問秦果。
“其實也沒多久,大概是從我們倆從木雕那里下來的時候開始吧。”秦果微笑道,“當時你讓我猜我們為什么會出現在隧道,我說我把山上和山下都摸查了一遍?!?p> “這話其實是騙你的。”
秦果直直的望著“墨瑜”的眼睛:“這幾天我大部分時間都和墨瑜待在一塊兒,怎么可能有時間去摸查墨雪山的情況?”
“可是這么拙劣的謊話,你竟然信了,并且沒有提出質疑。這是我第一次懷疑你。”
“哦?第一次懷疑?還有第二次?”
“有啊,你破綻太多了?!鼻毓谛睦镆呀洿蟾挪鲁鰧Ψ降纳矸萘?,所以并不感到害怕,“第二次,就是我們在樹屋外面,你跟我講那個長發公主的童話故事的時候,那種語氣,太慈愛,我只在兩兩個人身上聽到過,一個是我外婆,一個是我爺爺?!?p> “對于墨瑜這個頑劣的妖來說,太慈祥了,您不覺得嗎?老年人?”
還有,墨瑜不會不管她,自己先去拉藤條的。墨瑜也不會無緣無故,連名帶姓叫她。
“我沒說錯吧,萬前輩?”
先叫老年人,再叫萬前輩,沒大沒小的?!澳ぁ蹦樕下冻鲆粋€比哭還難看的笑:“倒是聰明,只是丫頭,你這種小聰明,可不討喜咯。”
秦果不想跟他廢話,開門見山:“萬前輩,我以為,你這種‘智者’,也應該不會做這種占人身體的下九流勾當,這也不討喜,您不還是做了?”
“墨瑜”或者說,萬雷雨,突然開始哈哈大笑:“有趣,你這姑娘,伶牙俐齒,怪不得老山會把你給送來,不過他大概還是少算了一步?!?p> 秦果揪了揪自己的耳朵,出于禮貌沒有捂上,然后她想:“真不愧是師徒倆,一樣的有病?!?p> 笑完了,萬雷雨朝他走了過來,從她手里抽走那本只寫了一半的書,隨手翻了翻。
“他大概沒有想到,他也并不是很了解你,就像我不了解阿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