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養好后的蘇顏要返回學堂上學。城陽侯府對女兒的教學還是十分重視的,請了專門的夫子教她們琴棋書畫,女紅廚藝。
別的技藝倒還好,唯獨是琴藝蘇顏是一竅不通。用蘇瑤的話來說,簡直就是魔音貫耳。雖說教樂理的師傅想過教授她別的樂器,但無論是長笛、箏,亦或是箜篌,一經蘇顏彈奏,就變得不堪入耳。
但蘇顏卻不愿放棄,畢竟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南山居中,七歲的孩童盤坐在老桃樹下,古琴橫在膝頭顯得格外寬大。稚嫩的手指在弦上摸索,彈出的單音驚起三兩花瓣,它們打著旋兒落在琴徽間尚未干透的松膠上。忽有東風穿枝而過,整樹桃花驟然紛飛如雨,緋色的漩渦里,琴身漸漸映出少女挺拔的輪廓。待最后一枚花瓣沾著她發梢落下時,十五歲的青絲已垂至琴軫,先前總夠不著地面的雙足,如今在青苔石板上壓出兩彎淺淺的印痕。年復一年飄零的花影中,唯有那難聽的琴音日日不變。
“七妹妹當真是鍥而不舍呀”來人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女,一身杏子紅的輕紗襦裙,腰間束著鵝黃絲絳,隨步伐輕盈擺動。烏黑發間簪著幾朵鎏金的步搖,襯得那張鵝蛋臉愈發嬌艷。“五姐姐安好。”那坐在琴旁的少女見到來人趕忙起身行禮。
“行了,不必講這些虛禮了。母親叫我帶你過去,她說從今個開始讓你和我一同和她學管家”蘇瑤氣哼哼的說著,畢竟在她眼里,蘇顏是庶女,和她一個嫡女一同學管家是抬舉她了。蘇顏聽了這話頃刻便明白過來。想來是她的胞兄蘇鄴在今年春闈中了進士,得了祖父和父親的重視,那楊氏也看到了蘇鄴對自己兒子的益處,這才讓她與蘇瑤一同學習管家。
蘇顏趕忙起身,跟著蘇瑤一同前往楊氏所在的葳蕤居。
楊氏望著眼前的蘇顏,十五歲的年紀,正是春水初生的好時候。肌膚如新雪乍凝,又似羊脂般細膩,日光下隱隱透著玉色光華。眉若遠山含翠,不畫而黛;眼如秋水橫波,未語先笑。唇不點而朱,微微上揚的弧度總帶著三分恬靜笑意。
滿頭青絲用一支銀簪挽起,幾朵精致的珠花平添了幾分活潑,幾縷碎發垂在耳際,隨風輕拂過小巧的耳垂。行走時裙裾不動環佩不鳴,唯有腰間素色絲絳微微搖曳,恍若三月柳枝蘸水。最妙是那通身氣度,不似尋常閨閣女兒那般嬌怯,倒像竹簾半卷時漏進的月光,清清淡淡地籠在人身上,教人看了心頭無端靜下來。
行禮低頭時,后頸一段弧度如天鵝引頸,襯著衣領上零星繡著的淡紫色藤花,竟比御花園里最名貴的牡丹還要矜貴三分。偏生這份美麗毫無鋒芒,倒像她袖口繡的忍冬紋,經得起細看,愈看愈覺溫潤可人,讓楊氏都對她沒了太大的意見。
雖說那周姨娘得寵讓楊氏心中十分不喜,但又不得不說她們母女倆很是安分守己,就說那蘇顏平常請安問福樣樣不差,倒不像那四丫頭蘇可,仗著李氏是老夫人的外甥女,處處與自己的女兒蘇瑤針鋒相對。
瞧著蘇顏與蘇瑤一同端站在那,楊氏忽然覺得自己的女兒才更像是妹妹。她在心中微微嘆口氣,正色地對她們二人說道:“今日先拿幾本書回去看著,明日過來便正式跟我學管家。”
“是,母親。”二人同時行禮,在楊氏的示意下離去。楊氏身邊的徐媽媽跟從她多年,自然知道楊氏看到兩位姑娘時心中的想法。便捧起一盞茶遞給楊氏寬慰道:“牡丹芍藥,各有其美。夫人不必憂心,奴瞧著那七姑娘絕不會像四姑娘般不識尊卑,應是守禮本分的。”
“但愿吧。”楊氏捧著茶輕輕地喝了一口,悠悠說道。
不過,葳蕤居中的對話蘇顏是一無所知的,此刻她正拿著嫡母給的書回南山居,思考著明日要學的管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