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燕十七,別以為這是什么叱咤江湖的大俠名號。
在他前面,還有叫燕一,燕二,數到他,數到他的時候,他剛好排到第十七位。
這些人來自北平燕京城,故胸前都被人烙上了燕字,取名十七,所以人們都管他叫燕十七,或許叫他個燕貓燕狗也行,因為在他們眼里,這也許不是一個真正意義的人,他只是一個奴隸。
建文四年六月,金陵城換了新主人,齊王爺終于沾了一回永樂皇帝的光,坐回了原屬于自己的王位,他在青州府可謂是只手遮天,監制他的地方官員也是對這個玩世不恭的王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在他們眼里,只要這個王爺不掌當地軍政大權,戶部就按地方皇帝的標準伺候著。
齊王爺整日聲色犬馬,勢必將青州府打造成南宋臨安城遍地瓦舍勾欄的盛況,故在城中大興土木,建了一所金碧輝煌的瓦舍,取名曰“仙圜”,齊王有個愛好,賭博,不同于賭場的金錢賭注,齊王更喜歡看賭人的命。
青州府云集了全國四分之一的奴隸,在他們眼里,奴隸就是金錢,奴隸等于快樂。
他們會馴養自己的奴隸,讓他們在仙圜中任意搏殺,活下的奴隸,他的主人將會獲得極大的收益,故青州府上層人士養奴殺奴之風極為盛行。
又是新一輪搏殺,燕十七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多少次出場搏殺了,他是仙圜中的熱門選手,從無敗績。不管是之前干過什么樣的買賣,只要淪到當奴隸,并且在仙圜中對上了燕十七,就只有死路一條。今天燕十七對上的是一位叫金八的奴隸,相傳金八之前曾是江淮一帶的大盜,專干殺人越貨的買賣,當地府衙多次追捕均損失慘重,無功而返,最終還是錦衣衛出手將其擒獲。
冰冷的鐵鏈將束縛的牢籠慢慢放下,那副鐵牢好像關鳥的籠子,左右將籠中之人的手腳枷拷解開,里面的人緩步走出牢籠,金八遠遠看向走出牢籠的燕十七,發現他長得并沒有傳說般兇神惡煞,相反,就是個長相極為普通的人。
他面無表情的走著,每一步都走的極為緩重,他聽不到內外勾欄上人們狂熱的吶喊聲,也看不到周圍山呼海嘯的人,在他眼中,這片區域,只有自己,和對面的金八。
“殺死十七號,殺死十七號!”
全場歡呼殺死十七號,因為今天全場有三分之二的人把寶都壓在了金八的身上,在沒遇到過燕十七之前,金八也是這仙圜的傳奇奴隸,死在他手上的奴隸能排到二十多號了,也從未遇到過對手。
無論體型,殘忍程度,以及搏殺記錄,十七遠不及八,但齊王仍自信的將寶壓在十七身上。
二人同時撿起匕首,準備開始進行搏殺,隨著敲鑼聲響起,金八不等燕十七做任何反應,直接欺身上前,朝燕十七的喉嚨上刺去,眾人皆驚呼一聲,只見電光火石之間,燕十七反握匕首,“呯”的清脆撞擊聲,將金八的一擊打了回去,隨即迅速屈伸向前,反客為主,對著金八的腹部橫切了過去,金八猛地方向打了骨碌,堪堪躲過這一殺招,金八與燕十七拉開了五尺遠的距離。
一擊之下,雙方只是試探了一番,隨后金八將匕首叼在嘴中,朝燕十七猛撲過去,燕十七對準金八的心臟刺去,金八眼疾手快,在刀刃離自己心臟幾寸的位置截了下來,并死死掣住了燕十七的胳膊,燕十七想將匕首換手,金八直接飛起一腳將燕十七另一條胳膊踹開,隨后雙腿夾緊燕十七的脖子,欲將其固殺。
燕十七見此,張開大口,死死地咬在了金八的腿上,金八吃痛,連忙松開燕十七的脖子,金八向后一個翻身,再次與燕十七拉開距離。
血順著金八的傷口不停的向下流,疼痛讓金八的受傷的腿不時的顫抖著,而燕十七嘴邊掛著一塊腿肉,嘴邊沾滿了血。
“這瘋子!該死!”金八惱怒至極,從我如此狼狽,他再次朝燕十七沖去,那速度極快,燕十七躲閃不及,一刀便被刺入鎖骨,金八見未刺中致命要害,連忙將匕首拔出,卻被燕十七死死地按住,隨后燕十七用頭猛地撞向了金八的頭,金八被這突如起來的一撞,撞得直冒金星。
燕十七想再次用頭,撞金八的頭,金八反應過來,也同時撞向了燕十七的頭,兩人瞬間腦門掛了彩,二人均是滿臉鮮血。
金八利用自己體型優勢,將燕十七壓在身下,用盡力氣,將匕首向下刺進幾分。
“我要你死!”
場上掀起一片山呼海嘯的呼喊聲,“好!打的好!殺了他!殺了他!”
“哈哈,那怪物要不行了,王爺終于要輸銀子了!”
燕十七仍向上頂著匕首,金八則拼命的往下刺,這時,燕十七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突然松開了手,匕首緊接著從燕十七的右肩穿刺而過。
而燕十七仿佛感覺不要疼痛一把,左手一揮,金八便感覺自己的腹部有一團滾熱的東西流了出來,緊接著劇痛席卷全身。
“啊!”金八被切腹劇烈的疼痛所擊垮,他跪在地上,腸子從傷口處流了出來,腸子內的鮮血和雜物流的滿地都是。
齊王見狀,拍著手大笑道:“好!”
那腥臭無比的味道讓場內的人無不作嘔,燕十七面無表情的將刺穿自己肩上的匕首拔出,走到金八面前,一把將面色慘白的金八推到再地,隨即對準心臟,毫不遲疑的刺了下去。
鮮血順著匕首的刀刃竄出,隨后像一條條小蛇向四周游去,金八張著嘴,瞳孔縮小,他在臨死的一瞬間才感受到了那種恐懼,還有些難以置信,自己會這么輕易的結束掉了生命。
這小小瓦舍內,有人開心,有人悲傷,開心的是賺的盆滿缽滿,悲傷的是輸的傾家蕩產,全場沒有一個人在意搏斗場上還有一個生命逝去,燕十七松開手中的匕首,任由左右重新戴上枷拷,搖搖晃晃的走進牢籠。
這時,一個美妙的歌聲傳入到了燕十七的耳朵里,仙圜內本是人聲喧雜,唯獨燕十七可以聽到有人在不遠處唱歌,只要她撫琴,她開口,那么青州府附近的飛鳥都會盤旋在那座高塔。
那是多么神奇的歌聲呀,會讓燕十七的心臟鮮活的跳動著,聽到她的歌聲,燕十七才感覺自己應該是個人,不是奴隸,更不是一具尸體,她仿佛時刻都在用歌聲告訴自己。
自己應是空中自由的燕子,心臟還可以跳動,自己還活著。
她是齊王豢養的歌姬,名叫白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