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靈姐?”葉三七踹著酒壺,向著仡濮挑了挑眉。
“嗯。”仡濮毫無忌憚地點了點頭,她不明白這個靈姐到底有什么能力可以讓這么多人圍著她團團轉(zhuǎn)。
葉三七抿了一口酒,笑了笑,醉醺醺的樣子活像一個大酒鬼。“靈姐,沉魚落雁鳥驚宣,羞花閉月花愁顫。她善良,溫柔,落落大方……”
“善良……”仡濮聽著出了神,自己貌似并不善良,相反,自己活脫脫是一個大壞人。
貍力依舊是給葉三七斟著酒,它可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
葉三七指著仡濮,笑了笑。“論眾生平等,誰人又有靈姐般這心胸寬廣?”
“不懂。”仡濮搖了搖頭。
葉三七飲一杯酒。“她一身疾苦之痛,卻未談及半點真容。她心地善良,就連殺她的人也會放下屠刀。她游歷人間,沒曾想占他人便宜,只想著真心換真心。她與人類相接觸,她和官署打交道,她與妖怪做姐妹……”
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這店小二為了賺錢竟把最好的酒拿了出來。
葉三七講了很多,她想讓仡濮明白洛平村只是世界的一小部分。
而仡濮心里也清楚,洛平村只是洛平村,村落不及大城池,大城池后面又有更大的城池。
仡濮聽著這一系列的驚心動魄,似乎是自己在故事中一直看著。
葉三七一邊比劃著一邊講述和靈姐近些日子的往事,從遇見,到救贖,到桃夭,到通緝……
葉三七說著說著,突然流下淚來,好在貍力在一旁給葉三七擦著臉。
“采采芣苢,這是多么美好的日子?可是美好的日子又能有多少?”
葉三七舉著酒杯,猛烈地到在自己的臉上,她分不清方向,豪放的酒和豪放的她,酒澆灌了她的全身,三七醉了。
“采采芣苢……”仡濮看著葉三七醉酒的樣子,她仿佛看到了日月無數(shù)個買醉的日夜。
“每個人,都一樣。”葉三七打著嗝斜眼看著仡濮,手不停地在空中指指畫畫,直到最后一個撐不住,狠狠地趴在了桌子上。
仡濮搖了搖腦袋,看著趴在桌子上死氣沉沉的葉三七,她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仡濮就是這樣,從來不想著后果,只知道現(xiàn)在和從前。
“你……活得太累。”葉三七嘟囔著,一下子就要躺在地下,貍力趕快用身體接住,可是這小巧的身體貌似沒有什么大用。
“誒!”仡濮瞬間扶起來葉三七。“掌柜的,你錢找好了沒!丫丫的,不能喝酒就別喝這么多啊!”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好在仡濮是蠱出身,力氣大了點,不然還真的不知道怎么安頓這葉三七。
暮色客棧中,葉三七躺在床上翻了個身,伴隨著胃部一陣翻江倒海,她張開嘴便朝著地面吐了過去。
好在仡濮在身邊用鐵盆接著,不然只能任由葉三七在這間廂房里涂鴉了。
仡濮安頓好葉三七,看了看自己的小盒子,打開來,里面幾根銀針整整齊齊地擺放著。
仡濮掏出其中的一根,看著上面發(fā)著亮光。
“葉三七,你可千萬別亂動啊……”
仡濮慢慢掀開葉三七的衣服,一時間,仡濮驚訝的不敢出聲。
“這……怎么可能……我……”仡濮捂著臉,偷偷從指縫中看了一下。
“不可能啊!”仡濮拍打著自己的臉,似乎堅信自己在做夢。
貍力靜靜地躺在一邊,貌似這種情況它早就想到了。
仡濮揉著自己的眼睛,她別過通紅的小臉。“這怎么可能嘛!怎么什么事都讓我碰上。”
“葉三七,對不住了。”仡濮半閉著眼拿著銀針,輕輕捻動著插了下去……
待葉三七突然坐起來一陣劇烈的嘔吐過后,身上的銀針竟然全部彈開。仡濮身法嫻熟地接住空中的飛針,然后又立刻給葉三七倒了碗水。
“多謝。”葉三七昏昏沉沉地嘟囔了一句,然后又睡著了。
“唉……”仡濮嘆了口氣。“好在吃飽了不餓,不然今天怎么過嘛。村子這么大,我還迷路,根本出不去嘛。”
仡濮有氣無力地裝好銀針,歪七扭八也只能這樣了。
而此刻
可穆銘帶著幾人已經(jīng)開始在這洛平村閑逛了。
阿依拉著靈伊這邊看看那邊瞅瞅,一時間瑯琊滿目,竟不知道從何逛起才好。
“壓抑了這么久,也該放松下了。”可穆銘伸伸懶腰,笑了笑。“我給幾位引引路,到時候記得給錢哦。”
“你行了,大財迷,我們被你坑的還少嗎?”阿依對著可穆銘做了個鬼臉。
“可穆銘,你為何會知道仡濮的事?”云隱后背掛著北斗卦合刀,雙手抱懷跟在可穆銘的后面。
可穆銘拿起一個小吊墜,在云隱面前晃了晃。“好看嗎?”
見云隱不搭理,她又跑去看別的攤位。
云隱快步跟上去,噘著嘴道。“你快點回答我的問題。”
可穆銘貌似沒有聽到,又拿起一頂帽子。“怎么樣?這個?是不是很適合我?”
“你!”云隱氣的牙根癢癢。“就算你不說我也會自己查到的。”云隱冷冷地丟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可穆銘無奈的瞥了眼云隱的背影,繼續(xù)帶阿依和靈伊玩去了。
阿依時不時地湊到可穆銘的身邊。“你不是界主嘛,為什么不治好仡濮姐姐的病?”
可穆銘搖了搖頭。“我不能破壞這個世界的規(guī)律。”
阿依嘆了口氣。“這算哪門子的破壞規(guī)律。”
太陽漸漸移動到了中央,伴隨著人群聲沸沸揚揚,葉三七也緩緩睜開了眼。
“嘶……”葉三七扶著腦袋,慢慢端坐起來。
“怎么……不是在吃飯嗎?”
“你喝多了。”仡濮小聲地說了句。“我給你扎了針,把酒從你肚子里引了出來”仡濮微紅著臉。
“嘶……”葉三七看著周圍的嘔吐物,尷尬地笑了笑。“很抱歉失態(tài)了,有點不勝酒力。”
“沒……沒事……只……只是……”仡濮抬頭看著葉三七,又害羞地低下了頭。
“你怎么了?說話吞吞吐吐?”葉三七跳下床伸了伸腿。
“沒事……”仡濮小聲地答到。“只是……”
“有話直說就好。”葉三七還不知道,下面的一句話讓她直接晴天霹靂。
出了客棧,葉三七臉紅著嘟囔了句。“這件事你可別和其他人說。”
仡濮驚慌地搖了搖手。“不會不會,你放心就好,我不是那種人。”
葉三七點點頭。“此刻已經(jīng)是快到中午。”她伸手給仡濮戴好帽子,可是仡濮卻下意識地躲了一下。
“實在抱歉……我。”
“唉。”葉三七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無礙無礙。我們快些到山丘,云隱想必是久等了。”
山丘上,云隱坐在一側(cè)看著蔚藍的天空。“冬天寒冷,太陽底下卻暖暖的。”
“云隱!”
仡濮的聲音突然傳到了云隱的耳朵,他站起來朝著二人看過去,貌似葉三七已經(jīng)和仡濮緩和了很多。
“仡濮小姐想必氣已經(jīng)消了吧。”云隱看著仡濮喃喃道,關(guān)心的話聽上去卻是如此的冷淡。
“什么嘛,根本沒有生氣好吧!”仡濮嘟囔著,擺了擺手。
“那,仡濮小姐以后想要怎么過?”云隱反問道。
仡濮搖搖頭。“村子里每年都會刮大風,殊不知是之前開發(fā)過度,從這兒往北走便抵達一片荒漠,若是哪兒種的了植物,村子也便安寧了。”
“那昨夜里的事……”云隱剛要開口卻被葉三七打了個手勢攔住。
“仡濮小姐不妨同我們一起上路,或許相互之間有個照應(yīng)。靈姐的病尚且沒有好,帶個郎中也不錯。”葉三七笑了笑,陽光下的風揉揉地吹著,把葉三七的頭發(fā)吹的都散了開來。
“這……”
仡濮還沒答應(yīng),云隱又開口了。“三七的建議不錯,你且隨靈伊阿依上路,待幾時回到村子,也便沒有流言蜚語了。”
葉三七點點頭,給云隱投來一個比擬的目光。“云隱現(xiàn)如今是咸陽城的護衛(wèi),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這洛平村,你且隨我?guī)兹松下罚f不定能找人解你心中的蠱不是?”
葉三七的話沒有錯,這確實給仡濮一個巨大的心理創(chuàng)傷。
“等等!”仡濮眼前一亮,直接奔向房子里去,一陣翻箱倒柜之后,仡濮手拿一個畫卷走了出來。
“這上面?zhèn)髀劊跂|方蒼龍之處,有一奇女子,能醫(yī)治百病,且化萬古惆悵,不妨帶著靈姐姐去此地看看。”仡濮的話匣子打開了,也就收不上了。“因為我有些找不到路,所以一直沒敢離開村子,也是怕沒有住處。”
葉三七點點頭笑了笑,拍了拍身上的小紅豬。“事不宜遲,即刻出發(fā)。”
仡濮面對一時的熱情,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
“無妨。”云隱淡淡回了句。“今晚我便要回咸陽城了。”
“這么早?”葉三七皺了下眉頭。“這才出來兩天。”
“咸陽城的善后工作還沒有做完,長孫今今這邊的情況還有些復雜。如今仡濮已經(jīng)找了回來,我也沒有呆下去的必要了。”
葉三七聽罷,只好妥協(xié)。看著云隱下了山丘,仡濮又開口了。
“三七……嗯……我可以這么叫你嗎?”仡濮看著葉三七,此刻她竟然對仡濮種的花上了心。
“怎么不可以?”葉三七笑了笑。“怎么叫都行。”
看著太陽,二人向著光,周圍的花緩緩開放,把冬日里的人帶入夢鄉(xiāng)。
“主人,這樣真的好嗎?”山崖旁,白澤托著白艾萌詢問道。
白艾萌伸出稚嫩的小手,一頭銀白色的長發(fā)——這頭發(fā)甚至比她還要高。“白澤。”
“嗯?”
白艾萌揉了揉眼睛,冰雪聰明的樣子著實惹人喜愛。
“那個詩怎么說來著?”白艾萌低聲詢問,柔柔的聲音里多了些清爽。
“詩?”白澤疑惑,額頭上的角在陽光下發(fā)著光芒。“什么詩?”
“唔……車前草,那個。”白艾萌思索了一下,又抬起頭看了看白澤,小手指放在嘴巴里咬了咬。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
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
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
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白艾萌郎郎笑了笑,她比較喜歡編歌謠。
“接連不斷地采摘芣苢,采了一株再采一株。接連不斷地采摘芣苢,得了一株再得一株。接連不斷地采摘芣苢,摘了一葉再摘一葉。接連不斷地采摘芣苢,捋了一把在再捋一把。接連不斷地采摘芣苢,采來的芣苢用衣襟兜起來。接連不斷地采摘芣苢,摘得的芣苢用衣襟盛起來。”
“主人……你這是?”白澤不理解白艾萌為什么突然說了這么多話,只是疑惑最近主人的改變?nèi)绱酥蟆?p> “我開心呀。”
“開心?”白澤不明白。“為何開心。”
白艾萌摸了摸白澤的毛發(fā),抬起頭來。“你可知這一切其實都是可穆銘干的好事?”
“幻界界主?”
“當黎平死的那一刻,可穆銘……”
當黎平將要死在蠱化人的口中時,可穆銘出身救下了黎平的魂魄,用大量的金錢為黎平打造了一副身體。
可穆銘或許是閑的,她什么也沒有做,只是把黎平的音樂天賦拉到最高,或許幻界界主需要聽音樂了吧。
可穆銘放黎平回去了,只不過有一個條件,那便是從今日起再也不能叫仡濮一次。
黎平答應(yīng)了,可是他很快便反了悔。心里想一個人是藏不住的,仡濮是這樣,日月是這樣,黎平也是這樣。
于是黎平又找到可穆銘,祈求她答應(yīng)這個無理取鬧的條件。
可穆銘哪里會同意?我花大量的金錢將你復活,而如今你卻要違反條約。
可黎平卻沒有放棄,一而再再而三地祈求可穆銘的寬恕。
可穆銘還是心軟的答應(yīng)了,只是不能見面,每天以歌曲同仡濮見面。
于是每當夜色降臨,黎平便帶著箜篌,笛子,一天天的吹奏這熟悉的歌。每當仡濮快要發(fā)現(xiàn)時,他便快速的逃離,誰知這一吹,這一彈,便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