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8與她不見
元無憂也是犟種脾氣,當即把活兒攬過來了,將懷里穿文士服、戴金冠的美貌男子送到他弟弟懷里后,就跟安德太妃一抱拳,回頭找自己的戰馬。
隨后,這位身兼數重身份的蘭陵王妻,便整理好自己身穿的黃金明光鎧,攀鞍上了烏騅馬。
只見這位汝南女君,華胥國主,就在齊國陣前眾人的注視下披甲上陣,沖入敵國陣前、跟早已出來候敵的衛國公對打。
等元無憂一打馬離去,上了站場,高延宗又看到母親和祖珽那兩副得意洋洋的笑面孔,高延宗才瞬間醒悟!
顯然,有心之人捏造了安德太妃的肉身傀儡回來,是受了齊國皇帝的委托,就是為借他們母子之手,發難她和四哥。
卸蘭陵王的兵權,逼他獨守一城,報信讓北周風陵王來救,這一步步都是破釜沉舟,把倆人陷在絕境求生。
可高延宗知道的太晚了。
而今安德太妃手握如朕親臨的圣旨在前,還有自家皇帝等人坐鎮幕后督戰,擺明了是要把蘭陵王和汝南女君,架在火上烤!
倘若元無憂勝了周國還好說,因為她徹底得罪周國撕破臉,無家可歸了,就能給她選擇夫婿留在齊國的機會。倘若她敗了,齊周兩國都會恨不得剝了她的皮。
很快的,在前沿陣地偵察的傳令兵,就急匆匆來報信,說周國人已經在博望城外設好了陷阱,就等汝南女君追過去,自投羅網了。
得知消息,兄弟倆頓時緊張,說快派人去把她叫回來啊,可安德太妃卻說:
“給她的鞍韉上放妥刀片了嗎?給她的馬匹喂好糯米元宵了嗎?”
斥候回道:“刀片在她上馬前被翻出來,扔地上了,喂的元宵沒見生效。”
太妃怒斥:“廢物!她要是活著回來了怎么辦?你們去幫幫周國,拖延她!”
一聽安德太妃這番話,兄弟倆懵了。原來安德太妃把元無憂攆出去迎敵,是蓄謀已久,還打算對她的坐騎下手!讓她有去無回?
因為馬這種牲畜的食道、胃袋構造特殊,得吃干草料那種易消化的,少食多餐,而糯米元宵這種黏食,一旦糊在馬胃里難以消化,馬是吃不得的,更別提元無憂那匹是要上戰場,奔波勞碌的作戰馬了!
而往鞍韉座墊里放刀片,要殺她的意圖已經毫不掩飾了。
高長恭頭一個發問:“太妃再不喜歡她,也不該——”
“——你住口!你個吃里扒外的賠錢貨,這沒你說話的份兒!”
蘭陵王話說一半,就被安德太妃怒斥著打斷。
旁邊的高延宗,一看自己這傀儡母親和祖珽的架勢,儼然,安德太妃就是要元無憂敗。
就在這時,扶著高延宗肩膀要站起來的高長恭,卻因氣血上涌而忽然眼前一黑,再次栽倒在弟弟懷里。
高延宗慌忙抱住兄長的身體,派人去喊軍醫過來。
不出所料,他兄長是身上的新舊傷未愈,這兩天又奔波勞碌,剛才急火攻心,在昏厥過去的。
尤其是兄長后肩處,有一道發紫的淤青,像是被人很重的砍了一下,雖未傷筋動骨,也能影響人神經受挫,容易暈眩。
把兄長送回自己營帳養病后,高延宗終于堅定了狠心,整肅甲胄,再次上路。
他要替兄長和自己做一件正確的事了。
——日當晌午,太陽最熱的時候。
博望城外,齊國營地,兩軍陣前。
身穿銀白甲胄的安德王渾身戾氣,卻迎著頭頂灼灼的烈日,直挺挺地跪在坐輪車上的安德太妃面前。
“母妃!兒臣知錯!還請母妃手下留情…”
“你有什么錯啊?你就錯在對她癡心錯付不敬老娘!你不是看到他對四小子有多癡情了嗎?她和元家人都一樣,高高在上風流多情,都有睥睨螻蟻的劣根性,玩弄人心的手段!”
說到這里,安德太妃冷哼一聲,憤然一拍身側二輪車的扶手:“她那樣對你,都為四小子不要你了,娘就該幫你好好懲治她!”
高延宗激動地抬起滿頭熱汗的臉,不住地搖頭反駁:
“不怪她啊母妃!是我把她從四哥身邊搶來的,是我自作自受,是我對不住她,她已是最好的姑娘了,她在為大齊而戰啊!母妃…”
“要想咱家不雞飛狗跳,國家安泰,你就只能要一個廢物賢惠的媳婦,而不能要一個忤逆強勢的女帝。”
“母妃!求您放她離開吧!四哥都能放她自由,我怎能害她被困于此啊?母妃您放過她啊,兒臣保證,愿與她此生永不相見……”
而端坐陣前的安德太妃聽得心煩,直皺眉垂眼,低頭瞟了眼跪在面前的大兒子。
母子倆十余年未見,再見面他已經長得比她高一頭多了,高大偉岸,此時居然為了一個對他始亂終棄的小丫頭,而跪在她面前,哭求著她背叛皇帝的命令,放過那小丫頭。
安德太妃知道自己早已不是鮮活的血肉之軀,自然感受不到心疼,也不會哄孩子。她只是按記憶里所堅守的東西,來試圖安撫他。
“兒啊,她不會真心喜歡哪個男人,她要的是利益,她現在沒用了,正好留在齊國給你當侍妾。你要把她放回周國,不是養虎為患嗎?”
高延宗是最先和元無憂深入靈魂交流的,最知道她的抱負,畢竟她是他視作神明的人,他不會喜歡她伏身于塵埃。
所以他永遠不會想囚禁她,折斷她的羽翼,把她金屋藏嬌,當籠中雀養。
可當高延宗得知,這個傀儡母親回來的目的,就是幫皇帝不擇手段的得到元無憂,把她困在大齊,他真要崩潰了。
思及至此,高延宗已經不知能說什么,頭頂的太陽曬的他汗珠如雨,砸在眼睫毛上,眼冒金星。
但他腦子里仍擔憂著她。
“兒臣不想兄弟鬩墻,不愛她,只當她從未來過,求母妃放她走吧……”
無論兒子怎么哀求,安德太妃都冷硬如舊。“皇上說了,她要么臣服,要么死。”
聽罷至此,高延宗怒而一手扶地,收回單膝而跪的長腿,站起身來,“母妃若執意如此,也別認兒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