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前——

　　23點26分，九龍軌道冕車。

　　“我拿到第二個了！”

　　穿著純白情侶裙的女孩從冕車上跳下，把手里的金色蘋果遞向章雯，笑起來干凈純粹：

　　“雯姐，這個金蘋果給你，我去拿第三個。”

　　章雯一愣，連忙擺手，“不不不，你先拿著第二個補(bǔ)充……”

　　“哎呀，別推辭了。”

　　沈夏日把金蘋果塞到章雯手里，滿意地看倒計時增添二十分鐘：

　　“我是學(xué)舞蹈的，平衡感靈活性比你倆都好，自然要我上，互幫互助嘛。”

　　她說著揚(yáng)眉，看向在一邊調(diào)整器械，穿著黑色情侶裝的男孩：

　　“宋鏡鴻，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

　　宋鏡鴻笑了下，打開最后一架冕車的門，用袖子擦干凈坐墊上的灰塵：

　　“雯姐，你就拿著吧，這樣夏日拿到第三個金蘋果就能直接加上時間。”

　　“最后一個蘋果，我自己上去就可以。”

　　沈夏日坐到冕車上關(guān)門，手腕上的紅繩一閃而過，“你在下面等著，控制好開關(guān)。”

　　宋鏡鴻皺了皺眉，看向昏暗中陳舊又高聳的軌道：

　　九龍軌道冕車，說白了就是一個水下過山車。

　　車身做成了一只九頭黑龍，軌道四周都有珊瑚做裝飾。

　　金蘋果就在軌道最高處的珊瑚裝飾上，那有一塊延伸出幾米的長軌道，專門用來承擔(dān)紅珊瑚。四周沒有能勾蘋果的桿子，只能讓人走過去摘蘋果。

　　“快點，”沈夏日催促，“時間不夠了！”

　　“好。”宋鏡鴻妥協(xié)。

　　九龍冕車載著女孩不斷升高，和前兩次一樣停在高處，沈夏日甚至順利地摘到了金蘋果，給自己加注了時間……

　　但在她邁出裝飾軌的瞬間，軌道突然變位卡住右腳，冕車亮起啟動的光，詭異龍頭對瀕死的人類露出一個得逞的，扭曲的笑容。

　　女孩柔美的面容攀上恐懼，極度放大的瞳孔倒映出碾來的龍頭車。

　　“呲——咔！！”

　　撕裂的尖叫、血肉在車輪的滾濺聲，混著龍頭車一節(jié)節(jié)碾壓骨頭的雜音，久久回蕩在漆黑陰冷的水下。

　　“夏日——！！！”

　　宋鏡鴻怒聲嘶吼。

　　金蘋果墜落在地，滾停在血泊。

　　……

　　“事情就是這樣。”

　　章雯雙手抹了把眼淚，強(qiáng)忍著哽咽把話說完：

　　“我們在軌道頂部發(fā)現(xiàn)了金蘋果，用這種方法拿了前兩個，第三次夏日說自己上去就好，沒想到……”

　　章雯忍不住紅了眼眶哭出聲，“前兩次明明什么事情都沒有的……”

　　“先擦擦眼淚。”

　　方術(shù)凝眉遞出紙巾，身邊的衍嵐已經(jīng)走進(jìn)調(diào)控室。

　　調(diào)控室的總設(shè)備還在運(yùn)轉(zhuǎn)，衍嵐打量過布滿灰和指紋的屏幕，點開今天的調(diào)控記錄：

　　[23:21，一號冕車運(yùn)行半分鐘停止，一分鐘后重新運(yùn)行（速度：慢速）]

　　[23:24，二號冕車運(yùn)行……]

　　[23:28，三號冕車……]

　　衍嵐目光滑到最后一條記錄，目光微變：

　　[已執(zhí)行預(yù)案：23:29，三號冕車變軌運(yùn)行（速度：高速）]

　　預(yù)案？

　　衍嵐立刻退出記錄，查找定時預(yù)案。

　　[預(yù)案：今日23:29，三號冕車變軌運(yùn)行（速度：高速）]

　　[設(shè)置時間：2023年2月20日23:02]

　　“2分是剛進(jìn)入游戲時，29分正好是沈夏日下來的時候，高速……難怪冕車直接斷軌飛了出去，救都來不及。”

　　衍嵐指尖輕輕敲在平臺上，斂眸思量幾秒，轉(zhuǎn)身走向看不出人樣的女孩。

　　“慈悲。”

　　衍嵐低聲念了句，俯身從她碾平的手腕摘下蛇環(huán)。

　　“是你……”

　　宋鏡鴻聲音嘶啞，眼前卻亮了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衍嵐一頓。

　　“我知道你很厲害，求你救救我的夏日，”絕望的淚水決堤，宋鏡鴻顫抖著爬到衍嵐腳邊，“救救她，我求你救救她……”

　　“生死不可逆，無論用什么辦法。”

　　衍嵐低眉，一雙慈悲目天生矜憫，不哀自憐，聲音卻截然不同的平靜淡然：“節(jié)哀。”

　　“不可能！你騙人！我們明明……”宋鏡鴻目眥欲裂，“明明剛從月老殿里牽了紅線，怎么就斷了……”

　　“紅線？”

　　衍嵐哂笑，“你知不知道這世間最不能求的，就是神的饋贈。”

　　因為饋贈的禮物所要支付的代價，普通人根本承擔(dān)不起。

　　“不可能……不可能……”

　　宋鏡鴻一下又一下，執(zhí)拗地把掉下來的肉泥聚攏，妄圖湊拼成愛人的模樣，聲音漸漸由憤怒轉(zhuǎn)為近乎窒息的哀嚎。

　　人的愿景，就像是那輪水中的圓月。

　　求而不得。

　　衍嵐無聲一嘆，半蹲下來，在毫無求生欲的宋鏡鴻耳邊說了句話。

　　宋鏡鴻猛地看向衍嵐，幾乎瞠目欲裂。

　　“那么，”衍嵐唇角帶笑，微微頷首，“我們博物館見。”

　　她起身走向方術(shù)，從容平和：“去博物館，順路到戲曲表演劇場看看。”

　　“好。”

　　方術(shù)邁步跟上，最后回頭看了眼那對情侶：

　　男生一身黑色情侶裝，跪在血泊前呆呆望著，顫手取下愛人手腕紅繩。

　　女孩潔白的情侶裙浸透血液，被齒輪絞碎成瓣瓣喪花，散落一地。

　　……

　　“嵐姐，有什么結(jié)果嗎？”

　　方術(shù)收回視線，低聲詢問，“動手的是人，還是邪祟？”

　　衍嵐垂眸，看了手中蛇環(huán)的倒計時：

　　「00:00:00」

　　“人里有詭。”

　　她淡聲，把蛇環(huán)揣入口袋，纏在手腕的五帝錢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