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鳴，床頭有杯龍眼枸杞紅棗茶，對熬夜好，你記得喝掉”，鹿母對著浴室喊道，耳朵貼在門上，試圖聽清嘩啦啦水聲里的回應。里頭傳來悶悶的“好”之后，鹿母有些意外，又松了口氣，輕輕帶上臥室的門。

　　吹干頭發、躺倒時，已是凌晨2點。視線轉向床頭的龍眼枸杞紅棗茶，鹿一鳴下意識想倒掉，遲疑了下，最終還是一口喝了下去。養生系列，他是一向不信的。印象里，女孩子才信這種神叨叨的東西。又想到大學里，每個月的那幾天，原呦就會捧著保溫杯，咕咚咕咚喝紅棗茶。原呦當然不會跟他討論經期，但也逃不過他的眼睛。因為那幾天，原呦的臉色總比往常更白一些，話更少，走路慢吞吞，每次從座位上起身，都會下意識檢查下座位。

　　鹿小鳴連翻了2個身，還是沒睡著。大概是過了平常睡眠的點，鹿小鳴心想。干脆坐起身，咬了咬手指，打開了何弇的朋友圈，將他從moments隱藏中拉出來，遲疑2秒，點開了他的朋友圈--動態僅三天可見，且最近3天內無更新。沒忍住，將手機摔在蠶絲被上。

　　閉眼，深呼吸，撈過手機，找到和沈之舟的對話框，鍵入：“這個禮拜一起吃個飯吧。”

　　握著被子等了20分鐘，對方還沒回應。有些生氣，沈之舟是夜貓子，通宵專業戶，偏偏今天遲遲不回復。鹿小鳴有些不耐，又加了句：“越快越好。”

　　第二天，鹿小鳴是被院子里的除草機吵醒的，閉著眼，摸開微信界面--沈之舟無回復。鹿小鳴哼一聲，起床下樓。

　　“鳴鳴，來，特地準備了海參小米粥”，鹿母招呼到。鹿小鳴皺眉：“媽，早上吃海參太油膩了。”

　　“媽，小鳴才30歲，早上就吃海參，會不會太補了點”，左手邊坐著鹿小鳴的大哥，手里拿著內刊，語帶戲虐：“何況他連女朋友都沒有。”

　　鹿小鳴幾乎是白了他大哥一眼，沒作聲。余光瞄到沈之舟的回復–“鳴哥，睡過頭了。正想來找你呢。今天開始我都有空，你什么時候方便？”

　　“今晚不在家吃飯”，鹿小鳴抬頭和父母說明。

　　“什么朋友？改個時間。今天先去你田叔叔家，探望下意意。人家昨天可是為你，才在花園里摔倒受傷”，鹿鴻飛望向小兒子。

　　“明天吧，今天凌晨剛送田意回去。明天會帶點東西，上門賠禮”，鹿小鳴直視著父親，臉上無甚表情。

　　“鳴鳴說了明天去看望，你就少操心“，鹿鴻飛還待補兩句，被一旁的鹿老太太堵住，順勢將粥碗往孫子面前送：“鳴鳴，昨天你熬夜送意意，太辛苦了，還是要吃點海參補一補的。熬夜傷身吶。”

　　鹿鴻飛想按太陽穴：“媽，昨天人家意意是因為小鳴才受傷的。是小鳴想吃獼猴桃，她去廚房幫忙，才摔倒在花園的。結果右手骨裂，左手劃了一條大口子。這么好看的小姑娘，手臂上可能會留疤。好好的中秋節賞月，您看是不是”

　　“意意是挺好的，她受傷，是挺讓我心疼的。但既然鳴鳴說了明天回去探望，你就不要催。孩子心里有數”，老太太說著，還不忘撇了兒子一眼。

　　鹿父有點氣短。這個三子從小被老太太攏在身邊，在S市長大，直到學齡。而他們夫妻和長子、次女在B市工作生活。為了把老太太哄到B市，他們夫婦兩費勁唇舌。一開始老太太還不愿意從S市搬過來，直到小鳴到了學齡，搬出了B市的教育資源、質量全國第一。這才說動了老母親挪窩。

　　長子鹿山南&次女鹿水北長得均像妻子何陽，偏鹿小鳴誰都不像。老太太鐵口“和他伯伯一個模子刻出來”，喜歡得不行。老太太口中“他伯伯”是鹿父的大哥，盛年早逝，屬積勞之后的心臟病突發。老太太白發人送黑發人，一度傷心到不能理事，也造成了她窩在S市不肯挪。鹿小鳴出生后，老太太來B市探望生產后的媳婦，看見鹿小鳴便抱著舍不得放。

　　他是不愿意把小兒子送去老太太身邊的，鞭長莫及，且老人家的寵溺多害人。何況老太太是S市人，不習慣B市，不肯來B市和家人們團聚，執意要住在S市。只是鹿父每每電話、探望之際，鹿老太太都要感嘆自己晚景之凄涼、孤單、生活一攤死水。加上妻子生三子時傷了身體，無法兼顧3個孩子。權衡之下，鹿小鳴才被老太太攬至身邊。

　　都說8歲看老，夫妻二人對鹿小鳴的管教有些不知從何下手。同樣是兒子，長子鹿山南也是面上不顯的個性，即使有矛盾，卻總是溫和、幽默的。鹿小鳴不但無甚表情，面對訓斥，也無甚回應，就是看著父親，說多了，最多應句好。加上老太太一旁虎視眈眈，往往老子一清嗓子，已經被自己的老母親吃了一記眼刀。所以他印象里，這個三子鮮少有應聲立刻的時候。

　　也因此，他昨晚是驚訝的，這么輕易地就囑咐動小鳴、帶田意去看病。說起意意這個小姑娘，他是滿意的，家事、個性、樣貌，樣樣都好。難得是一片真心。昨天是中秋節，他特意邀請田政一家來賞月，也是表達了默許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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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小鳴和沈之舟約了今晚6點吃晚飯，特地選了西餐，可以佐些紅酒。而沈之舟，不勝酒力。

　　沈之舟進來就“鳴哥、鳴哥”，順勢抱住他。鹿小鳴討厭不必要的肢體接觸，但決定先忍一忍。

　　“鳴哥，有啥事兒，這么急著見我”，沈之舟先給他斟了1/5，然后給自己1/3。

　　“你上次不是想問，14號線的開發時間么，已經幫你問清楚了，最晚明年6月就會公示”，鹿小鳴輕輕晃著酒杯。

　　“謝謝鳴哥！”

　　鹿小鳴一直耐著性子、等到沈之舟灌下去半瓶，上身探過來：“鳴哥你知道么，咱們大學同學全又有八卦–何弇和原呦離婚了！你猜現在何弇和誰在一起？和連家的小女兒在一塊兒。”

　　鹿小鳴就等著這一刻。關于沈之舟的酒量，只能說“人菜癮大”。不過半瓶，眼神就開始散，然后就開啟話癆&八卦模式。這家伙精力旺盛，幾乎是八卦匯集地。

　　原呦和何弇終于離婚的消息，鹿小鳴深吸一口氣，眉毛松開了些。旋即又皺起來--剛離婚就這么快二婚，孩子看著都2歲了？！

　　不像話！小姑娘過了三十歲，就這么著急結婚生子嘛！

　　對面的沈之舟，臉蛋紅撲撲，邀功似地看著他。

　　鹿小鳴手緊緊握著酒瓶，想把剩下的半瓶酒都灌進沈之舟嘴里。

　　摔！孩子都這么大了！急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