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早我已差人讓那些流民在城門外候著了，一會兒城門一開，殿下便可作安排了。”董桑羽期待地看著我，就像…搖晃著尾巴等待被撫摸的小狗？
我意識到自己的臆想，趕緊收回視線，看著前方，心虛地贊賞了一句：“小董大人心思細膩，安排地甚是妥當，難得難得。”
夙六啊夙六，利用完人家還把人家當狗，你還是不是人？
“殿下，以后叫我桑羽就好，什么大人不大人，多生分啊。”
“……”
“殿下，你怎么不說話？我叫你阿君可好？”
“……”
“殿下？你怎的不理我啊！”
“桑羽，閉嘴。”
“好嘞，阿君。”
董家這小兒子混跡朝堂少說也有五六載了，沒被朝中那些老狐貍帶壞也是件稀罕事，難怪夙煜平日沒少提點他，可這日后他該如何自處，難說了。
未時·城西宅邸
青磚砌成的高墻讓宅子看起來密不透風，里面有四個寬敞的院子，足夠他們幾十個人生活，眼看這幾十個人陸陸續續走進了宅子我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西堇陳氏已在我眼皮底下，遲早收入麾下。
他們埋頭整理著自己的行囊，從包裹里取出鍋碗瓢盆，還有打火石。
董桑羽好奇地問了一嘴：“你們光有這些烹煮食物的食具，你們煮的東西呢？”
男人女人們不理睬他，自顧自地收拾著東西，其中有幾個男人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但馬上又移開視線。
我無奈笑了笑，輕輕地拽了一下他的外袍，示意他不要再問。
只見婦女們打開另外幾個包裹，從里面取出樹皮和野菜，董桑羽這才明白他們的吃食是什么。
下一秒他忙往宅子外跑去，邊跑還邊嚷嚷著道：“你們趕緊把這些東西丟了，我去集市上給你們買肉菜和米。”
這群人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目光都看向在角落雕泥人的陳林，等他做決定。
陳林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沉默許久，笑著道：“真是個有趣的娃娃，隨他吧。”
他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原地休息，等董桑羽買肉和菜回來。
“陳老，我幫你們入城了，你教我易容可好？”我見他心情不算太差，就湊了過去開門見山提出條件。
陳林雕著泥人，頭也不抬，問到：“你個女娃娃不學繡花，跟老夫學什么易容？”
女娃娃？
果然，年歲到了，裝不下去了。
我如實說道：“陳老，在宮中晚輩只能是男子，現歲數漸長，已瞞不了多久。”
陳林抬眼看著我，淡然道：“六殿下，易容乃陳氏秘術，不傳外人。”
我沉默，他是拒絕了。
“不過，老夫可以答應殿下一個要求，作為救我族人的酬勞。”
峰回路轉。
送上門的機會，不要白不要，我想都不想地回答：“西堇陳氏，既然善易容隱于市。三年內，我要你建立一個夙都與凰都的情報庫。”
語畢，院子里的人齊刷刷地盯著我，帶著敵意的目光狠狠地鎖住我不放。
“這有何難。”陳林放下小刀，將泥人小心地放到青灰色的手帕上，從暗袖里取出昨夜給我看過的牌子遞給我，“三年后，我來取。”
“陳老不可！”人群中年紀大些的一個男人終于開口說話了。
其他人看我的眼神越發狠毒。
他們這么大反應，可見這是個好東西，興許可以號令這群能人異士。
我接過牌子，笑著道：“謝陳老成全，我定不會讓你們做傷天害理之事，我發誓！”
“那娃娃回來了。”陳林的耳朵抽搐了一下，是聽到了什么聲音。
眾人變臉似的，恢復常態。
不得了不得了，若能得到西堇陳氏的效忠，夙淺接替父皇登上皇位的計劃就更有把握了。
“我回來了，我怕你們餓著特意回府上叫了幾個家丁出來一起買，你們看這些夠嗎？”董桑羽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也不見他手上拿著東西。
而后，進來一個家丁，氣喘吁吁地說：“小少爺，您慢些，送糧的馬車一會兒就到。”
馬車？
“停停停，就這里了，快搬下來，怠慢了少爺的客人有你們好果子吃！”門外傳來一個略帶稚氣的聲音，喊的是‘少爺’，應當是尚書府的下人。
果不其然，這個傻子買了一馬車的菜和糧食。
這群人的眼神變了，看董桑羽的眼神不再帶有敵意，有個孩子小聲地跟身旁的女人說：“阿娘，這個哥哥不是壞人。”
女人沒搭話，眾人的目光又都看向我身旁的陳林，見狀陳林扶額，又看了看我，而后沖眾人點頭，小聲地對我說：“西堇陳氏，只聽命于他。”
語畢，他指了指董桑羽。
眼前的董桑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在那幫難民笨拙地用石頭堆灶臺，片刻功夫就融入了其中，院子里歡聲笑語。
唯獨我，死死地盯著那個傻子。
成全他的是我，此刻我竟分不清是我傻還是他傻。
天色漸黑，我與董桑羽道別離開宅子，幾十個人的眼神里透著‘忠心耿耿’四個字，目送著董桑羽，幾個時辰的功夫我見證了董桑羽從傻子成為未來情報庫門主的過程，心里悔不當初，要拿下西堇陳氏，看來就得拿下董家了。
“阿君，你臉色不好，是我做的菜不好吃嗎？”堂堂一個戶部少卿，聽聽這話…成何體統。
我看著他滿目的期待，無奈地扯出一絲笑意道：“做的很好吃，下次別做了。”
聽到‘好吃’，董桑羽整個人來了精神，同我娓娓道來：“你知道那個花膠雞是怎么做的嗎？我先把整只雞切成小塊，然后用花椒和料酒鹽巴兌著醬汁腌制片刻，然后姜塊慢炒出味，再放入雞塊將其炒到變色，再倒入兩碗清水，一會兒，那氣味出來就可以倒入……”
我是一個能被花膠雞收買人心的人嗎？
怎么可能嘛，但西堇陳氏是。
搶了我一塊心頭肉，虧我那會兒還因利用他而內疚了好久。
傻人有傻福，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