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我輾轉反側,閉上眼就是那個男人說的話。
‘竟敢對王府的人下手。’
若真是如此,那耶律厲就真的太狠了。
想畢,我套上外袍走出了偏房透氣,盯著耶律久的寢室發呆,心里想著一定要護這兩人周全。
有殺氣。
我從暗袖中摸出一把匕首,環視著周圍,只見一抹銀光從我側面的黑暗中像蛇般朝我張開了血盆大口,我退后兩步,用匕首擋住了劍峰直刺而來的力道,我雙眼死死盯著眼前這個少年,這人力道不重,光看他額角的青筋突起可以知道他已是用盡了氣力,我手勁一松,他就失了平衡連劍帶人朝我撲來,趁著此空隙我將刀鞘往匕首上一套,輕擊一下這人的手腕,只聽‘咣啷’一聲,眼前這少年的劍掉在了地上。
這人的氣息實在紊亂,是白天躲在墻后面的那個人。
不對,除了這少年的氣息,還有一個氣息隱匿在不遠,來了兩個人,我警惕了一些,退后一步不再打斗。
此時我看著少年氣得發紅的臉,笑著道:“你哥哥為保你送了命,你今夜又來,是辜負了他的心意。”
少年紅了眼圈,忍著哭腔質問:“哥哥都已經說出了你想知道,你怎么還殺他?”
“出賣主子回去了也是死,不如我當時就解決了他,讓他免受折磨,豈不更好?”我拂了拂袖上的灰塵后抬眼淡淡地看著他。
少年低下頭不做聲,今夜又多了一個可憐人。
我嘆口氣,問到:“你叫什么名字。”
“憑什么告訴你,你這個殺人兇手!”少年抹了把鼻涕,仍是不甘心。
我笑道:“你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教你武功,日后好讓你殺了我。”
少年抬頭,詫異地看著我,說道:“我叫陸懷。”
聞言,我抬腳挑起地上的利刃,將它拋擲空中丟了過去,陸懷眼疾手快接過劍,我道:“方才你犯的第一個錯誤,就是不加掩飾地暴露出自己已用盡全力。”
陸懷滿臉的不服氣,別開臉不看我一眼。
“第二個錯誤是中心集中與手上,才會出現輕擊一下手腕就拿不住劍的事情發生,當然,你身子也撲了過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陸懷無動于衷。
我深吸一口氣,說道:“你知道你哥哥為什么會死嗎?”
陸懷的眸子有了些光亮,我緩緩說道:“你們家王爺太輕敵了,世子雖不爭氣,但他身旁總會有武藝高強者出現,你們的功夫對付世子喬一興許有用,對于我,不過是螻蟻。”
陸懷的恨意從眼眸中溢出,提劍就想接著打,我忙道:“要想保全自己,只有讓自己足夠強大,才不會被扼殺,明白嗎?”
“好一個‘足夠強大,才不會被扼殺’,看來久兒這次是尋對人了。”這時一個聲音從院外傳來,是另一個氣息的主人。
“王爺。”陸懷朝我身邊退了一遍,又低下了腦袋。
我朝聲源望去,只見一個長相與耶律久有些相似的中年男人走進院中,堅毅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那人走到我跟前笑問:“你就是前幾日救下久兒的書生吧,喚你玉先生可好?”
我不答反問:“王爺今夜派陸懷來試探我,就不怕我把人給殺了?”
身旁的陸懷抿唇不語,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耶律厲也不答,笑著道:“玉先生還是太優柔寡斷了。”
“王爺既然與我開誠布公,我就開門見山地問您一句,您為什么要派人跟蹤和刺殺自己的兒子。”我盯著耶律厲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他的動搖。
耶律厲沒有回答,我耐住性子,大膽猜測道:“世子常年在您的保護下成長已然沒了獸性,要喚醒世子的獸性就要先讓他知曉這朝堂的險惡,派人刺殺就是要讓他知道以世子自處,安逸是要靠搶才能得來的。”
我看了眼耶律久的寢室,不忍心地問道:“如若世子仍不肯卷入朝堂內斗,您該如何?”
既然仇恨可以讓夙淺與溫家斗到底。
那殺了喬一再完美地嫁禍給耶律貞,那耶律久自然會順了耶律厲的意,或者,殺了自己的兒子同樣可以嫁禍給耶律貞,自己找借口戳脊梁骨,便可穩坐皇位。
喬一這廝雖平日里嘴欠了些,但人還是有趣的;至于耶律久,也不該卷入其中,如此便挺好的。
“玉先生,此時形勢已刻不容緩,您心里定是有辦法的。”他的眼里有殺氣,我猜對了。
我把手藏在袖中緊緊握著匕首,抬腿就走,不想再聽他說這些。
“先生!本王還有一事有求于先生,若這件事辦成了,那本王就不會再從久兒這下手了。”耶律厲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轉過身,看著耶律厲那張滿是算計的神情,譏笑道:“若世子不進取,就只能除掉貞太子了,不是嗎?”
耶律厲的眼中劃過一絲賞識之色,點頭笑道:“玉先生是聰明人。”
這是入朝堂的好機會,我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答應您,不過,我要先進兵部,利用裴家的勢力,才能接近貞太子。”
耶律厲見我應下,從袖中取出一張手諭,遞給我,含笑道:“玉先生倒與本王想到一塊兒去了,兵部侍郎這個位置已為先生備好。”
我接過那張明晃晃的紙,上面蓋了王府印章,只等著我將名字寫上去。
“王爺放心,明日我便會去兵部報道。”我轉過身,警示道:“還望王爺記得答應我的事,放過久世子身邊的人。”
“自然。”耶律厲笑著應下。
光是回到偏房的那幾步就已用光了我所有的力氣,我腿軟得跌坐到地上,咬著牙讓自己不罵出聲,原以為白天殺一人引起他耶律厲的注意便可,誰承想,耶律厲竟會用耶律久和喬一的性命威脅我,真不把自己當人了。
雖說我潛入王府也是帶著些目的,但也沒有耶律厲那般喪盡天良,連自己的親兒子都敢下殺手。
這夜,我睡意全無,看了一夜窗外光禿禿的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