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婦們走進(jìn)房間的時候,為首的老嬤嬤先是往喜床上瞧了一瞧,并沒有看見那張帕子。
于是試探性地問:“二少奶奶覺著,昨晚睡得可還安好?”
“嗯……可能是頭天晚上的緣故,我覺著腰酸得很。”
這一句在仆婦們的耳朵里顯得話意味深長。
“那喜事帕,可否……”嬤嬤問得很猶豫。
盧待雪瞧了瞧身邊的丫鬟,在收到對方肯定的眼神之后,她繼續(xù)打著馬虎眼:“喜事帕?嬤嬤何出此問?”
“這帕子在陸府向來由老夫人保管,還請少夫人諒解”
“行,如若這是府里的規(guī)矩,那就交由嬤嬤處理。”
盧待雪身邊的丫鬟從柜子里取出了一個雕花紅木盒子,恭敬地放到仆婦的手里,順手塞了一個銀絲緞的荷包。
盧待雪打了個哈欠,然后慵懶地說:“那就有勞嬤嬤費(fèi)心了。”
“謝夫人體恤。”嬤嬤低頭退去,留下一干捧著洗漱用的各式物品的婢女服侍,自己則去通報消息去了。
庭院的小徑栽滿了花樹,即使是在萬物枯敗的寒冬時節(jié),從濃密的枝椏投下來的陽光也還是很細(xì)碎。
投在兩人的身上,仿佛白日里身染星辰般美好。
婢女們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身邊只有粹月幫忙盯梢,以防兩人的悄悄話被別人聽去。
“夫人原本就早有準(zhǔn)備?”陸秋池湊近盧待雪的耳邊小聲地問。
盧待雪鎮(zhèn)靜如常,對他這樣的行徑?jīng)]有扭捏地閃避,只是耳尖悄悄地紅了紅。
她嘴角上挑,淺淺一笑用只有兩個人能夠聽的話說:“是呀,萬一因?yàn)轭^天洞房沒圓房,說你不行怎么辦?”
他不行?這丫頭腦子里轉(zhuǎn)的都是些什么東西。
于是男子忍不住在盧待雪的耳邊吹一口氣,然后壓低聲音說悄悄話。
“那夫人看看我行不行,來日方長。”
陸秋池忍俊不禁,眸中帶著笑意,面上依舊古水無波。
這一聲輕笑仿佛暈在水中的一抹胭脂紅,在耳邊漾開一層艷色。
盧待雪耳尖的羞紅,從耳廓上蔓延開,一張小臉紅得像是沾了水的櫻桃,顯得膚色更加剔透紅潤。
陸老爺和陸夫人早就在院子正廳坐好,兩人掛著一樣和藹的笑容,心思則各不相同。
正當(dāng)陸夫人出神的時候,一聲“二少爺,二少夫人到~”將她的思緒拉回,抬眼仔細(xì)瞧,心中更是一陣一陣的不平。
盧待雪被陸秋池牽著手一同步入正廳,那般容貌,就像是將花季年華的美好都繪在一張臉上。
不知是否閉月羞花,不知是否沉魚落雁。
只那般膚如凝脂,眉目如畫,還未回神,就已經(jīng)不覺讓人鐫刻心頭。
“拜見老爺夫人,問老爺夫人安。“
盧待雪盈盈一拜,姿勢得體地給陸老爺和陸夫人敬茶。
陸夫人從手上褪下一只紫玉鐲子,放在盧待雪掌心,笑得眉目彎彎。
“從此以后,我們都是一家人”
“是。”
盧待雪低頭應(yīng)答,但是那一雙隱在陰影中的眸卻閃了閃。她覺得,這陸夫人不對勁。
雖然她還不清楚具體的原因,但這她看得出來那一雙看似慈愛的笑眸中,沒有真正的笑意。
下人對二少爺?shù)陌素圆粩啵莾?nèi)容和京中多數(shù)人的傳言差不多。盧待雪沒有放在心上,只當(dāng)吹了一陣耳旁風(fēng)。
陸秋池曾為裴雙酒樓斗詩取明珠,曾為裴雙一擲千金燃煙火,曾為裴雙在數(shù)九寒天下河撿珠花……
只不過,喜歡陸秋池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就好像,曾經(jīng)她愛母親,那是她一個人的事情。畢竟,母親不要她,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愛一個人可以讓人變得自私,也會讓一個人卑微到骨子里。
作為陸家的庶子的新媳婦沒有家中的主事權(quán),原本也沒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忙,一般都挺清閑的。
就算只是陪同,這些宴會對于不愛出門的盧待雪來說,簡直就是一種變相的搓磨。
這一回梅府嫡長子的滿月宴,盧待雪倒是答應(yīng)得特別爽快。
梅府的長媳是盧待雪在閨中從小玩到大的好友,這一回是順手給自己的干兒子送禮的。
熱鬧的宴飲環(huán)節(jié)結(jié)束,到了大家一同前往戲臺前看戲的時間。她同長嫂打了個招呼,獨(dú)自往后院走去。
她打算從宴會上溜到后院去看看霖汝,在經(jīng)過桃花林的時候聽見了兩個聲音,一個熟悉,一個陌生。
但是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打在她的心弦上,讓她的手指都忍不住顫抖。
“秋郎,我對不起你,我那是……沒有辦法。”
那是一個嬌軟到極點(diǎn)的聲音,帶著哭音的時候顯得更是楚楚可憐。
如果撒起嬌來,應(yīng)該更是惹人憐愛吧。
陸秋池沉默良久,躲在重重桃花后的盧待雪只看見一個背影。
還是那樣高挑頎長,只是在微風(fēng)吹落的花雨之中,帶出了一種蕭索的傷感。
“都過去了,我們都只是沒有辦法而已,但,那又怎么樣?”他的聲音很平靜,混著亂飛花瓣的簌簌聲,顯得支離破碎。
“秋郎……我……”
那個女子上前抓住陸秋池的袖子,似乎想要挽留。
“雙雙……不,平王世子妃殿下,你該放手了。這樣,不合規(guī)矩。”
陸秋池抓住那只拽著自己袖子的那一只手,一根一根手指地掰開,然后拂袖而去。留下身后跌坐在地上的女子一聲一聲壓抑的哭泣。
“秋郎……秋池……!!”
被裴雙這么一喚,陸秋池的腳步有片刻的停頓。
當(dāng)一場深愛被挖空,就只剩下空洞的怨懟,該離去的人終究還是離去了。
但是就在這個瞬間,一片桃花掠過鼻尖,讓他想起酒醉時懷中的溫軟。
盧待雪走在幽靜的小道上的時候,經(jīng)過桃花林,看見兩人來了那么一出。
慌亂間不小心踩斷了地上的枝椏,發(fā)出“啪”的一聲。
等陸秋池分花拂柳走來時,什么人都沒找到。
只是桃樹后空空如也,尋到一串泥地上慌亂的腳印。
她明明逃得那樣匆忙,撲進(jìn)懷里也是一樣的也是那樣猝不及防。
回到院落里的時候,她輕飄飄地落進(jìn)懷里,就像是沾酒桃花粘在身上。
“陸秋池?又是假的。他怎么會回來……”
在昏黃的燭火下,陸秋池的半張臉隱沒在影子里,看不清眼睛里的情緒。
“又是做夢,休想騙我。”
這樣的無動于衷,在盧待雪眼里顯得有些冷漠。
盧待雪不滿地嘟了嘟嘴,低垂眼睫投在透紅的白色肌膚上,落下一層影子,顯出滿滿的落寞。
“夢里還敢冷冰冰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該叫我什么?”
“陸秋池啊……”
她忽然委屈,失落地低頭的時候。
“我哪有資格叫他秋郎……秋池什么的……呃。”
盧待雪打了個酒嗝,開始緩緩抽泣。
將她圈在懷里的人,喉結(jié)悄悄滑動了一下,聲音低沉,帶著勾人的魅惑。
“有一個稱呼你可以叫,名正言順。”
“什么呀,陸公子……陸先生?太生分了。”
盧待雪醉眼迷蒙地掰著手指頭,嘟嘟囔囔地數(shù)著剛剛想出來的稱呼。
“你該叫我夫君。”
“夫君?”
“對,我是你的夫君。”
“嗯,夫君,夫君,夫君……”
恍然大悟。
盧待雪窩在他懷里,迷醉的眼睛已經(jīng)睜不開,只是無意識地念叨著他剛剛教自己的稱謂。
仿佛是為了今后的每一次自然地說出口,努力地練習(xí)。
“……夫君,唔!”
還沒有等她完全練習(xí)夠,剩下的聲音就被另一個人含著酒香的唇舌吞沒。

給雨
翻好久的之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女二在另一篇文里還是女二,就像磕到了一個新的八卦。∠(?」∠)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