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山上下來，天便完全暗了下來，此時也不過六點剛過，路邊便已不見了行人。
小余跟小李在山腳下推了電瓶車，便急急的返身往縣城里趕。
籠罩在黑暗中的大山，莫名的讓人心頭一沉，不遠處星星點點的幾處燈火，讓這個偏遠的鄉村，平添了幾分煙火氣。
在小路上幾經顛簸，兩人終于上了馬路，此時小李方緩緩松了口氣：“剛才真是嚇死了我了！”
“怕什么？不是還有我嗎？”小余的電瓶車不緊不慢的跟在小李身側，小李抿唇一笑，偷眼看了看小余：“有你跟著才害怕呢！”
“怎么了？怕我吃了你呀？”小余目光如炬，側目注視著小李，言語中盡顯溫柔。
小李單手往上拉了拉衣領，將下巴埋進衣領笑道：“小心摔下去！”果然小余手下一滑，原本狹窄的柏油路上，多了一道淡淡的劃痕，小余及時的將即將掉下馬路的電瓶車拉了回來。
兩人并行著，路邊緊閉的門縫中，時有光亮透出來，在馬路上暈黃了一片，在一處處浸潤的水漬上，留下兩道并行的車痕。
偶有稍顯繁華的路段，兩邊的門店一家挨著一家，路燈也跟著亮上那么一段，那開在鎮上的超市和其他設施，倒也還在營業，只是眼見的比縣里的居民，少了不少。
“要下來吃點東西嗎？”路過一家小吃店，小余忍不住關切。
小李縮著脖梗搖了搖頭：“還是趕緊回去吧！”
小余默不作聲，只緊緊的跟在小李身側。
片刻，兩人駛離小鎮，身后一輪明月，緩緩將兩人的身影從馬路上投向曠野。
微風拂過，馬路兩邊的樹木，發出悅耳的“沙沙”聲，車輪碾過路面，有細小的沙粒與車輪經歷了無數的分分合合、更新換代，正不知是哪一粒最終留了下來，被車輪帶向遠方，帶向那繁華的城市。
“要是一個人走，還覺得挺害怕的！”小李的目光投向兩側的油菜花田，矗立在油菜花中電線桿，規則的將那長長的身子，投映在馬路上，投映在過往的路人身上，光怪陸離，給了膽小之人無限的遐想。
“沒想到你倒是挺膽小的！下午你不是還挺起勁的嗎？”小余一面說著話，目光在路面和小李身上來回切換：“又要爬樹，又要抓魚的！”
“那不是白天嗎？”小李從領口中揚起下巴，說完仍低頭將下巴埋進衣領：“再說喝了一下午的涼飲料都冷死了！”
“那等一下回到縣里，請你吃麻辣燙吧！”小余眉眼如春，嘴角始終掛著微笑。
“嗯！”小李也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涼風習習，刮在電瓶車的防寒服上，小李將雙手不自覺的往暖手套里鉆了鉆。
隨著電瓶車拐過幾個岔路口，眼前的馬路闊然開朗，馬路中間也多了，將汽車和電頻車及行人，分開的黃色柵欄，店鋪一家挨著一家燈火輝煌，路燈的亮起，驅散了黑暗中所有的不安和恐懼。
小李打量著路邊的店鋪，顧自說道：“要是在這里開一家店，說不定生意能好！”
“這里？”小余的目光跟著掃視一番：“這里人來車往的人倒是挺多！不過一個小縣城，加一腳油門，就到了縣里，再往前開一點，人家說不定就到家了！”說完將目光投向其中為數不多的，幾間緊閉的店門：“你看！還有很多門店都在招租呢！”
“那你就甘心一輩子在紅艷姐那店里打工？”小李撅了撅嘴，唇角撇向一邊，片刻抬眼看向小余：“我媽說我跟著你，怕是以后會吃苦！”
“你媽那是老思想了！你看紅艷姐，大華哥倒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員，紅艷姐還不是凡事都得靠自己！？”小余立馬反駁。
“那也是！”小李再次撇了撇嘴，旋即又提起了興致：“哎！你看那茶山上的茶真好唉！可惜就是太貴了！對了，我們去怎么沒見有人采茶？”
“可能人家都是上午一大早去吧！我們去都快晚上了！”小余也不明所以，跟著猜測。
說話間，兩人看到一家麻辣燙的攤販，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就這里吧！”說完相繼下車。
小李放下電瓶車便跑到攤位前，拿過一個托盤，在蔬菜區和肉食區一番挑揀，將手上的托盤遞向攤販，轉身坐到一旁的餐桌前，抽出一張餐巾紙，將面前的餐桌用力擦拭一番，一面抬頭看向小余：“你吃什么？”小余跟著在小李對面坐下，聽小李問話，隨即站了起來，隨便在蔬菜區挑了幾串，遞給老板：“下一袋粉在里面！”說完轉身坐到小李對面。
“你就吃這些？”小李抬起一雙明亮的大眼，看了看小李又看了看攤販。
“沒事！這里的粉也挺好吃！而且我吃那些吃不飽！”說著小余雙手抱胸，往后靠在椅子上，將頭搭在靠背上，沖老板喊道：“老板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回去呀？”
“這還晚那？”說話間老板將一碗麻辣燙放到小李面前：“燙好了，你先吃！肉的還得等一會！”說完含笑看向小余：“這路上半夜還有人呢！在家呆著也是呆著，不如多擺一會！”
“哦！那你們是鄉下來的，還是這縣里的？”小余說完垂下頭來：“我看你一個人也怪辛苦的！”
“來縣里帶孩子的！孩子現在大了，能自己獨立了，呆在出租屋里也是悶的慌，出來掙點錢，也能補貼點家用！”說著話攤販的雙手在燙菜的鍋里，將串翻了個個，又將燙粉的漏勺掂了掂，倒進鋪著塑料袋的碗里，將已經燙好的蔬菜，用鑷子擼進碗里，撒上香菜，拿著放辣椒的勺子：“要放辣椒嗎？”
“放一點！”小余抽出面前的一次性筷子掰開，見對面小李吃的嘴角流汁，隨即抽出一張餐巾紙遞向小李，小李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馬上感覺出嘴角的異樣：“哦！”從小余手里接過餐巾紙擦了擦嘴角，揚臉沖老板喚道：“丸子還沒好嗎？”
“好了！馬上就好！”說完將面前的碗，雙手端了，捧到小余面前放下：“還要什么？”
“不要了！”小余將碗挪到自己面前，小李隔著桌子探過頭來：“粉好吃嗎？”
小余聞言，起身從攤販身邊的架子上，拿過一個一次性杯子，老板打量了一眼，忙將身子閃到一邊，小余轉身坐回位置，將粉從碗里夾出少許，推到小李面前，小李挑起一些送進嘴里：“嗯！真好吃耶！下次我也要吃粉！”
“老板再給燙一袋粉！”小余馬上揚頭沖攤販喚道。
“好！”老板含笑應下，拿出一塊粉扔進燙勺。
“我說下次再吃嗎！”小李壓低聲音，將頭埋向桌子，跺了跺雙腳：“一會我吃不了！”
“沒事！你吃不了我吃！”小余夾著一筷子粉，送進嘴邊快速吸進口腔，粉無限順滑的滑過喉嚨，寂寞了半天的胃，立馬發出一聲歡呼，迎了上去，隨著食物的到來，身子被一種異樣的歡愉和溫暖充斥著，慢慢的擴散到全身，心情也跟著莫名的美好。
“哼！”小李低頭用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搗著碗里的麻辣燙：“人家不是想給你省錢嘛？！”說完低下頭去，繼續吃碗里剩下的麻辣燙。
一時，攤販將剩下的麻辣串用盤子盛了，端上來放到小李面前，小李小心的剃掉最前端的蘿卜塊，撥下一粒肉丸，遞到小余嘴邊：“喏！你嘗嘗！”
小余從恍惚中回神，心虛的看了眼肉丸，滿是歉疚的看了一眼小李，將小李的手，輕輕的推了回去：“沒事你吃吧！喜歡就多吃一點！”
“不嘛！我讓你吃！”小李執拗的將伸的長長的手臂，送到小李嘴邊，抬了抬眉頭：“嗯！快吃！”
小余抿唇一笑，緩緩張嘴，旋即一口噙嘴肉丸，吞進嘴里大口咀嚼：“嗯！真好吃！好像是魚肉的！”
“是的！來！再吃個這個！”說著放下魚肉串，從剩余的串中挑出一串：“這個也挺好吃的！”說著跟著滑下一個夾了過來，小余看也不看，連忙噙住，又是下咽，又是咀嚼，，一面呵氣：“你吃！你吃！不用給我！”說著拿著筷子，挑了一筷頭的粉：“你看！我吃這個！你快吃你的吧！”
小余抿唇一笑，抬起眉頭，搖晃著身子，彎腰噙了個魚丸：“其實吃麻辣燙也挺好的！”說的小余眼中一熱：“等我以后有錢了，請你吃大餐！”
小李不知所謂的撅嘴撇了撇唇角：“還是等你以后有錢了再說吧！”
聽的坐在一旁的攤販，跟著笑了笑，小余心頭一高興，不由得揮手沖攤販喚道：“老板！來瓶啤酒！”
“酒？酒我這可沒有！”攤販雙手搭在膝上，抬手指了指不遠處亮著燈的小店：“你要買酒，那里有賣的！”
“不喝了！喝什么酒啊！？”小李隔著桌子連忙去拉小余，小余一面掙扎，一面解釋：“沒事！就喝一瓶！不行你替我喝一點！聽話！我今天高興，就喝一點！”說著便站了起來，小李還欲再說什么，見小余已經站了起來，只得放棄：“那說好了，只喝一瓶！”
“行！只喝一瓶！”說完小余頭也不回的跑過馬路，往小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