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籌交錯間,陳晚檸臉上的笑容依舊完美無瑕,但內(nèi)心早已被妒火灼燒得焦灼不堪。
她看著周時予對穆南嘉那毫不掩飾的呵護(hù)——
替她擋掉不必要的敬酒,為她取來精致的點(diǎn)心,甚至在她耳邊低語時那專注的神情……
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像淬毒的針,狠狠扎在她心上。
最初的計劃在她腦中反復(fù)盤旋:在酒水里下點(diǎn)“助興”的東西,再“恰好”帶人撞破穆南嘉與某個醉漢的“奸情”。
這足以讓這個農(nóng)戶之女身敗名裂,讓周時予顏面掃地,將她徹底從云端踩入泥濘!
然而,當(dāng)她的手隔著精致的小坤包,觸碰到里面那包用油紙裹著的藥粉時,一股冰冷的理智瞬間澆滅了瘋狂的念頭。
不行!
這里是督軍府!是她陳家的地盤!今晚的宴會,父親邀請了所有頭面人物,旨在展示陳家的實(shí)力與周、程兩方(尤其是手握重兵的周時予)可能的“親近”姿態(tài)。任何賓客,尤其是周時予親自帶來的人,在這里出了“丑聞”,無論真相如何,最終折損的都是陳家的臉面和父親的大計!周時予的怒火,更不是陳家現(xiàn)在能承受的!那個男人冰冷的目光和無形中的威壓,讓她毫不懷疑他會把整個督軍府掀了!
為了一個農(nóng)戶之女,賭上陳家的前程和自己的未來?太蠢了!
陳晚檸深吸一口氣,借著低頭整理鬢發(fā)的動作,掩去眼中翻騰的不甘和怨毒。她不動聲色地將小坤包往身后帶了帶,遠(yuǎn)離了侍者托著酒水的方向。計劃必須取消。
她調(diào)整好表情,正準(zhǔn)備走向另一群貴婦,試圖將注意力從沙發(fā)區(qū)引開。然而,就在她轉(zhuǎn)身的剎那——
一個端著空托盤、穿著侍者制服、面相極其普通的瘦小男人,似乎因?yàn)楸粨頂D的人群推搡了一下,腳步一個趔趄,直直地朝著陳晚檸撞了過來!
“啊!”陳晚檸驚呼一聲,下意識地后退半步想要避開。
那侍者手忙腳亂地試圖穩(wěn)住身形,托盤脫手掉在地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脆響。混亂中,他的手肘似乎“不小心”重重地撞在了陳晚檸握著坤包的手上!
力道之大,讓猝不及防的陳晚檸手腕一麻,坤包瞬間脫手,掉落在鋪著厚厚地毯的地面上。里面的口紅、粉盒、手帕和一些零碎物件散落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小姐!小的該死!”
侍者嚇得臉色發(fā)白,慌忙蹲下去撿拾散落的東西,動作又快又亂。
陳晚檸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又驚又怒,尤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了面子。
她厲聲道:
“你怎么做事的?!不長眼睛嗎?!”
她自己也趕緊蹲下,想把重要的東西先收起來,尤其是那個油紙包!要是被人看到……
就在她慌亂地摸索,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個不起眼的油紙包時,那個笨手笨腳的侍者卻搶先一步,一把將散落在地上的所有小物件,連同那個油紙包,胡亂地一股腦抓起來,塞回了她的坤包里,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
“小姐!您的包!實(shí)在對不起!”侍者將坤包雙手捧起,舉過頭頂,身體因?yàn)椤翱謶帧倍⑽l(fā)抖,頭埋得低低的。
陳晚檸一把奪過坤包,心臟還在怦怦直跳。她飛快地檢查了一下,口紅粉盒都在,那個油紙包似乎也被塞回去了。她松了口氣,隨即涌上的是更大的怒火和屈辱。
“滾開!”她壓低聲音呵斥道,不想再引起更多注意。
“是是是!”侍者如蒙大赦,撿起地上的托盤,狼狽地擠開人群溜走了。
陳晚檸看著侍者消失的背影,心頭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不安。剛才那一下撞擊……感覺太刻意了。而且那個侍者收拾東西的速度……快得反常。但混亂之中,她無法確定。她緊緊攥著坤包,暗自告誡自己:計劃已取消,藥還在包里,只要自己不動,就不會有事。等宴會結(jié)束,立刻處理掉!
她整理了一下儀容,再次掛上無懈可擊的笑容,仿佛剛才的小插曲從未發(fā)生。
然而,她千算萬算,沒算到有人比她更膽大包天,更利欲熏心。
當(dāng)穆南嘉借口去偏廳整理被酒水略微沾濕的裙擺時,陳晚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席。
她祈禱著不要出事,卻不知那包她臨時藏進(jìn)隨身小包里的藥粉,早已被一雙貪婪的眼睛盯上。
宴會廳的喧囂如同隔著一層厚重的幕布,穆南嘉被陳晚檸安排的侍者引領(lǐng)著,走向二樓為貴客準(zhǔn)備的休息室整理衣裙——那杯“不小心”潑在她裙擺上的酒液,帶著甜膩到令人作嘔的香氣。
她心中冷笑,面上卻維持著恰到好處的驚慌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陳晚檸那點(diǎn)心思,在她踏入這個房間,聞到空氣中殘留的、與酒液同源的甜膩氣息時,就已昭然若揭。
只是她沒想到,陳晚檸竟臨時收手了?
看來這位督軍小姐,終究還存著幾分顧忌,不敢在自己家宴會上讓周時予的人真出了事。
可惜,并非所有人都有這份理智。
穆南嘉剛關(guān)上房門,還沒來得及細(xì)看這間布置奢華的休息室,身后一股帶著濃烈酒氣和急切欲望的力道便猛地將她撲倒在柔軟的大床上!
“小美人兒……終于等到你了……”
一個陌生而猥瑣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滾燙的氣息噴在頸側(cè)。
穆南嘉眼神一厲,身體的本能幾乎就要爆發(fā)——
穿越前學(xué)的那些格斗技巧瞬間涌入四肢百骸!
她可以輕易扭斷這只骯臟的手,甚至一腳踹碎他的子孫根!
然而,就在她屈膝蓄力的瞬間,腦海中猛地閃過簽合同時周時予冷峻的側(cè)臉,以及那句低沉的囑托:
“……做戲,要做全套。”
一個被侵犯、柔弱無助的受害者形象,豈不比一個身手了得的悍婦更能激起“昏君”的滔天怒火,更能坐實(shí)她紅顏禍水的“罪名”?更能……徹底斬斷某些人的癡心妄想?
她眼中瞬間盈滿了驚慌失措的淚水,身體順著對方撲來的力道,看似無力地被狠狠壓倒在那張華麗的歐式大床上。禮服肩帶被扯落半邊,露出瑩潤的肩頭和一小片雪白的肌膚,發(fā)冠歪斜,月光石的光芒在她凌亂的發(fā)絲間閃爍,更添幾分驚心動魄的脆弱美感。
“啊——!放開我!少帥……!”她發(fā)出短促而驚恐的尖叫,掙扎顯得那么徒勞而絕望。
“砰!”房門被周時予一腳徹底踹開,門板撞在墻上發(fā)出巨響。
時間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床上那不堪的一幕:
衣衫不整、淚眼婆娑、如同受驚小鹿般的穆南嘉,以及那個壓在美人身上、動作粗魯、滿臉急色的鄭參謀。
“混賬!”
周時予的怒吼如同驚雷炸響,他周身散發(fā)出的恐怖戾氣讓整個房間的溫度驟降!跟在他身后的副官反應(yīng)極快,瞬間拔槍上前。
壓在穆南嘉身上的鄭參謀被這聲怒吼和冰冷的槍口驚得魂飛魄散,酒意瞬間醒了七八分,連滾帶爬地從床上跌下來。
穆南嘉立刻蜷縮起身子,用破碎的禮服掩住胸口,泫然欲泣地看向破門而入的眾人,目光最終落在為首的周時予身上。
那眼神充滿了劫后余生的驚惶、難以置信的委屈,還有一絲被親近之人撞破“丑事”的羞恥與絕望,聲音帶著劇烈的顫抖:
“……少帥……”
她哽咽著,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斷斷續(xù)續(xù)地控訴,
“……是、是他……突然闖進(jìn)來……我……我根本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眼神帶著一絲恍惚和難以置信的委屈,
“……我還以為……是你……所以才……”
最后幾個字輕若蚊吶,帶著一種被最信任之人背叛般的脆弱,狠狠砸在周時予的心上,也砸在所有人的耳朵里。
周時予的眼神,在看清房間內(nèi)景象的剎那,就徹底沉入了冰封的深淵。
那是一種足以讓靈魂凍結(jié)的恐怖殺意。
他沒有看任何人,一步一步,踏著碎裂的門板,走向大床。
每一步都像踩在眾人的心尖上。
他脫下身上的銀灰色西裝外套,動作看似平靜,但緊繃的下頜線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泄露了他滔天的怒火。
他將帶著他體溫和冷冽氣息的外套,輕柔卻不容置疑地裹在穆南嘉顫抖的身上,幾乎將她整個人都籠罩住。
“別怕。”
他彎腰,聲音低沉微冷,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安的穩(wěn)定力量。
他有力的手臂穿過她的膝彎和后背,將她穩(wěn)穩(wěn)地、以一種絕對保護(hù)的姿態(tài)攔腰抱起。
被抱起的那一刻,穆南嘉仿佛受驚過度,手指像風(fēng)中落葉般止不住地顫抖,死死攥緊了他胸前的襯衫衣襟,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把臉埋進(jìn)他頸窩,滾燙的淚水浸濕了他的皮膚,破碎的聲音帶著最深的不安和祈求,斷斷續(xù)續(xù)地溢出:
“求你……我沒臟……你別……不要我……”
這聲泣血的哀求,如同最鋒利的刀子,不僅扎在周時予心上,也讓門口所有看客的心都揪緊了。
誰能想到,這位清冷如月的佳人,內(nèi)心竟如此恐懼被拋棄?
周時予抱著她的手臂收得更緊,幾乎要將她揉進(jìn)骨血里。
他低頭,冰冷的唇幾乎貼著她被淚水打濕的鬢角,聲音低沉而清晰地傳入她耳中,也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房間里:
“沒有不要你。”
他頓了頓,像是在做出一個無比鄭重的承諾,又像是在宣告給所有人聽,語氣柔和似水,卻落在他人耳朵里,就像死神的號角。
“乖,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