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了，”走了幾步的又折回頭的賀州意味深長道:“一時忘了，還有位收押在刑司的鎮國公，你說我把府上二百多條人命和你身殘入街乞討的事告訴他，心氣高傲的鎮國公會怎樣？”

　　“該會羞憤的自裁吧，統領和他浪費什么口舌，還能指望他爬到刑司去見他那短命的爹。”賀州身邊的副將看著曾經他高攀不起的人，現在卻只能狼狽的趴在自己目前，多少有些幸災樂禍，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賀州皺眉看了副將一眼，“好歹也才是前世子，要多加照顧，不得無理。”

　　“是，統領。”副將笑著應聲，他跟著賀州幾年了，自是知道他的多加照顧是要怎樣照顧的。

　　祁景低著頭，掩蓋眼底浮著的濃郁黑色，任賀州他們隨意嘲諷戲弄。

　　他現在不能反抗，他肩上背負著鎮國公府二百多條人命的血債。

　　這債，是要討的。

　　副將招呼了兩個手下，兩人手無輕重的托拖著祁景朝街上走去，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任是雨水沖刷，也擋不住鮮紅漫開的速度。

　　待到了京城最繁華的街道——吉順街，將人扔在角落，此時的祁景以奄奄一息，那兩人立即按照賀州的吩咐掰開祁景的嘴，塞了一顆藥丸。

　　此藥不能治傷，卻能保命。

　　第二日的永和殿上，定遠大將軍紀霄元板著一張臉怒氣沖沖的來，連鐵甲都未卸。

　　朝堂上數位身著棗紅色朝服的文武大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他們最怕的就是這個紀閻羅。

　　“大膽！進殿不卸甲，定遠大將軍你大不敬！”曹公公揮了一下手中的拂塵，嗓音尖細的斥責。

　　“你個閹人有什么資格和本大將軍說話！”紀霄元橫眉豎眼，一時讓曹公公啞舌。

　　紀霄元是武將，五大三粗一身煞氣，秉公任直剛正不阿。說話向來直言不諱，最討厭阿諛奉承這套。

　　所以除了鎮國公那幾家，基本沒人與他交集。

　　既是不愿，也是不敢。

　　倒也正得了紀霄元的意，清凈。

　　“紀愛卿這般怒火，是所謂何事阿？”坐在隸屬他九五之尊身份的龍椅上的人，不惑之年，明黃色的龍袍，兩眼眼泡虛腫，但眼神精明的很。

　　明知道紀霄元怒火的緣由，卻還是慢悠悠明知故問著。

　　紀霄元不緊不慢的行了一禮，“圣上，臣還是那句話，臣信鎮國公的忠心，更信世子的人品，他們是絕不會起私心的，臣懇請您饒鎮國公死罪，徹查此案。”

　　“徹查？鎮國公府被搜出有大量兵器這是不是物證？五名鐵匠已全部招供這是不是人證？既然人證物證都俱全何須徹查？”帝王冷笑一聲，眼底冰冷。

　　“物證可以作假，人證可以撒謊。您聽信有心之人讒言，查都不查就讓鎮國公府扣實了罪名，二百多條人命往生實屬冤枉。”

　　紀霄元像倒珠子一樣，絲毫不懼。而其他朝臣在他每說一句，他們的頭就更低了一分。

　　伴君如伴虎，馬屁都來不及拍響，誰敢觸帝王逆磷。

　　“定遠大將軍您可慎言！”曹公公在適當的時間說著適當的官話。

　　“讓他繼續說。”帝王揚了揚手，他倒是想看看，這定遠大將軍還能說出什么樣大逆不道的話。

　　“昨日我與忠勇侯用兩塊免死金牌在圣上面前保下的世子，現今被賀州惡意挑斷了腳筋，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以至奄奄一息，也懇求圣上做主啊！”

　　“這事賀統領有向朕請罪過，世子不聽勸告奮力抵抗，畢竟刀劍無眼，有傷也是難免，朕會派御醫前去醫治。”不過三言兩語，就替賀州撇清了關系，畢竟賀州的做法，也不是不合他的心意。”抬頭看了一眼紀霄元，忍著怒火:“你還有什么話，今日都說出來給朕聽聽。”

　　紀霄元心中也是捏了一把汗，他知道帝王已在暴怒的邊緣了，定了定神還是繼續道:“圣上，臣不是在賣功，長達十多年的南征北戰，鎮國公及臣等無一不是盡忠職守、為國為民，臣等也是從未要過什么賞賜，可鎮國公府一事當真是叫臣等寒心啊。人心惶惶，誰不怕下一個枉死就是……”

　　“放肆！”帝王怒，伸手將案上的一碟奏折砸在了紀霄元面前，語氣重帶著一絲威嚴。

　　永和殿中，窸窸窣窣的聲音，棗紅色朝服的大臣戰戰兢兢的跪了一地。

　　“圣上息怒。”

　　就剩紀霄元一人刺刺的站著，沒有動容。

　　今日的朝會真是膽戰心驚，這紀霄元真是膽大，不但參了禁衛軍統領的狀，還質疑控訴了當今帝王。

　　也不免有些人開始幸災樂禍，落井下石。

　　禮部尚書崔玉:“定遠大將軍出言不遜，乃大逆不道，懇請皇上降罪。”

　　御史大夫葛丘附和:“懇請皇上降罪。”

　　史部侍郎剛要開口，入眼便是紀閻羅似笑非笑的眼神，瞬時止了聲。

　　帝王掃了一眼眾人，將剛剛的一幕看在眼里。

　　都是些沒用的廢物。

　　站起身，從高臺上走下來，指著紀霄元的腦袋，怒氣中燒呵斥道:“紀霄元，依你這番話朕可以治你大不敬之罪，你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那圣上就砍了臣腦袋吧。”紀霄元行了一禮，坦然無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

　　帝王被紀霄元的回應氣的臉色鐵青，大臣們也面面相覷，大殿上氣氛瞬時低沉的連大氣都不敢喘。

　　“紀霄元！你真是好樣的！”帝王將袖子一甩，背手又回到了高臺上。

　　冷哼一聲:“定遠大將軍殿前失禮，出言不遜，怕是多年勞累以致久患不知。念多年戰功顯赫，朕概不追究。從今日起，定遠大將軍便不要管軍中事宜，暫且在家中修養吧。”

　　紀霄元見目的已達到，也不再多說，神情懨懨的道:“臣領旨。”退到了一旁當木頭樁。

　　今一早世子派人給他送了張紙條，內容是“以進為退”。

　　他雖是武將，但也不至于一點頭腦都沒有。江山平穩，帝王以無高枕之憂，他們便成了卸了磨的驢。

　　他們的帝王什么性情他們無疑是最了解的，在這風頭口，越是小心翼翼，他越是懷疑，只能提著腦袋往上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