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秦篇:傾覆(3)
帝王怕功高蓋主,他上趕著給機會,帝王自然不會手下留情。
至于為什么留著他的性命,因為怕鄰國來犯,收了兵權帝王可心安,留下他可對外起震懾作用。更怕引起民憤,鎮國公府一事以是鬧的沸沸嚷嚷。雖百姓只是帝王眼中微不足道的螻蟻,但大量的百姓暴動也不是作為帝王可以承受的起的。
只是鎮國公那……他怕是真救不了了。
紀霄元臉色暗沉的嚇人,聽著殿堂上拿著俸祿混著官職的人上奏著一些無足輕重的話。
只覺有些可笑。
這些人只負責動動嘴皮,做做墻頭草,便能深得帝王心,坐穩高位,過著錦衣玉食,綾羅綢緞的日子。
而他們這些刀尖上行走的人,在那些人眼里到成了笑話,畢竟出生入死比不上他們殿前的幾句討好話來的利益多。
他們不傻,分得清也拎得清。帝王薄情多疑,同僚背后插刀,所以他們出生入死為的從來都不是帝王的江山設圖,也不是爾虞我詐、明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同僚,而是那些手無寸鐵且毫無人權的百姓。
沒有什么要緊的事上奏,很快便宣了退朝。
紀霄元腳步快,走在最前面。
禮部尚書崔玉快步追上他,“定遠大將軍走的這么急是做甚?不如一起去喝杯茶。”
“本將軍跟你們文官這邊應該沒有交集吧?”紀霄元不耐煩的撇了一眼。
這些文官看著是文鄒鄒謙遜有禮的,可事實上背地里陰人的本事爐火純青。
“之前是沒有交集,可現在定遠大將軍你被收了兵權,想來平日里也是閑來無事的,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來我們禮部湊湊熱鬧,兼個一官半職的,不然這偌大的大將軍府怕是要不了數日就揭不開鍋了吧。”崔玉眼里帶著三分嘲意,要是以前他還忌憚得著三分,可現在這紀霄元就是拔了牙的老虎,威風不了了。
行軍打仗本就是燒錢的,而這些年來,慣例的軍餉撥的是越來越慢,份額也是越來越少,紀霄元幾次上奏,卻都被搪塞了過去。沒辦法只能自行貼補軍中,幾乎是把將軍府給掏空了。
紀霄元抿了抿干燥的唇,頓時笑出了聲:“看來崔尚書很是操心啊,不如你退位,禮部尚書這位子本將軍倒是也能勉強坐坐。”那周身逼人的寒氣硬是讓崔玉后退了兩步。
“紀霄元,你現在就是拔了牙的老虎,最好收斂些,要不然你就是第二個鎮國公。”崔玉面色陰狠,也直接不裝了,說完將袖子一甩,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紀霄元斂了斂神色,硬是將那一團怒火壓了下去。
看來,鎮國公府的事與崔玉也有關系,他需想辦法知會世子一聲才行。
想到世子祁景,紀霄元那團火氣又上來了。帝王是懂如何擊打人心,也比他們想象中殘忍的。
先帝有六位皇子三位公主,在這六子當中,當今帝王并不是最突出的那位。
大皇子秦明軒風流倜儻、君子謙謙,是六子當中最為俊朗的。
二皇子秦明博琴棋書畫、出口成章,是六子當中最有才華的。
三皇子秦明武文武皆備、智勇雙全,是六子當中最有武略的。
四皇子秦明川,雖相貌、才華、武略都比不上前面幾位,但能說會道、廣結善緣,是六子當中最好相處的。
五皇子秦明辰母族顯赫,母妃是獨寵后宮的貴妃,舅舅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相,是六子中最有威望的。
六皇子秦明輝,也就是當今帝王,宮女所出,在六子中是最不起眼也是最無望繼承大統之人。
可偏偏最后是他繼承了皇位。
一來他懂得韜光養晦,二來他善于攻心之術。
奪嫡之爭中,其他皇子在爭的頭破血流時,他在淑華宮里討著妤妃的歡心。妤妃無子,雖不得圣寵,但礙于母族勢力頗大,也得先帝幾分敬重。
妤妃將其過繼到自己身邊,他也有了妤妃母族的支持,后經妤妃又幾次三番在先帝面前有意無意的提到他的才干,慢慢也得先皇的認可。
明面擺著無心皇權,只是碌碌無為之輩。可后來大皇子、三皇子及四皇子均死在奪嫡之爭中,二皇子右腿落了疾致終身跛腳,五皇子應醉酒火燒忘憂樓死傷無數,被貶為庶人從此不得入京,兩人雖活著但與皇位徹底無緣了。六子只剩一子,無疑六皇子成了最終贏家。
有人說六皇子真是好命,什么都不爭,最后反而坐上了王位。
可事實,其他五位皇子的慘敗又真的與他無關嗎?
先帝的六子各有千秋,而當今帝王只有三子,而這三子卻是一個比一個不學無術、文不成武不就。
不是昨日留宿了哪位花樓的姑娘,就是今日為非作歹欺壓百姓,世人談起幾位皇子,都十分鄙夷。
世子祁景六歲起就作為皇子伴讀一起由帝師老人家教導,三位皇子總是動不動逃學,不然便是趴在桌子上打著瞌睡,反正就是一個字兒聽不進,氣的德高望重的帝師吹胡子瞪眼。倒是作為伴讀的祁景卻是一板一正聽的認真,帝師也是看的出祁景的睿智,將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了他。
三位皇子與祁景形成鮮明對比,是人有多么厭惡三位皇子,就有多敬重祁景。
所以那般光風霽月的人著實刺痛帝王的眼,殺了祁景并不是最狠的,而是拿掉他的光輝,將他狠狠碾入塵埃,一輩子都爬不出來。
明秦沒了一個鎮國公府,有人喜來有人悲。
喜的是那些朝廷的蛀蟲,是滿足了自己私心的帝王;悲的是曾肩并肩作戰的友人,是少了一層保護色的蕓蕓眾生。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一個小孩偷偷的靠近祁景,將一個用干凈手帕包裹著的紅果子遞給他。
小孩臉紅彤彤的,眼尾泛著淚花,啞著嗓子說著:“世子殿下,您是不是很疼?每次我磕碰疼哭的時候,阿母就會給我摘紅果子吃,說吃了甜的就不會再疼了。您受了這么重的傷,一定是很疼的。”
過了好久,祁景才抬起頭來,拾了一顆扔到嘴里,淡淡的甜味漸漸蔓延整個口腔,蒼白的臉扯出一個笑容:“謝謝,很甜,確實好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