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與那人是素未謀面的,且聽聲音也不像原本與她相識的人,不知為何會對她的身份起疑,索性糊弄過去了,可這般分明不是長久之計。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寧虞想著想著就睡過去了,第二天早上起來時已然日上三竿。
只聽桃枝在門外說道:“小姐,別睡了,聽手下說,帝師求見?!?p> 謝胤來見她做什么?
來不及細想,她囫圇應了一聲:“知道了,你讓他在廳堂里等等,我用過早膳就去?!?p> 今日索性不是什么隆重日子,她便沒有挑那些個色彩濃艷的厚重服飾,而是隨意揀了一件淡青色的衣裳,看著像是寧如冀平日里愛穿的顏色,也不知是不是他的手下人在火燒公主府過后,被他差去給她備衣裳時買來塞給她的。
她換上了衣裳,從首飾里頭挑了只素的珠釵,把頭發(fā)挽起來插上,才去用早膳。
用過早膳,寧虞才不緊不慢的去了廳堂,她遠遠就看見謝胤漫不經(jīng)心的坐在廳堂的椅子上,肩上站著霽月,正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景望說些什么,見她來了,景望便收了聲,示意謝胤。
謝胤倒也不急,他慢慢站起身來,挑眉看向寧虞:“今日倒是穿了件有些姑娘家樣子的衣裳,從前不是黑的就是白的,看著就乏味?!?p> 寧虞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廢話少說。”
謝胤嘆了口氣:“真是無情無義啊?!?p> 寧虞實在有點忍不住了,她惡狠狠的道:“不要跟我在廳堂里頭說話了,有什么話到我院子里來說?!?p> 他看她真惱了,有些好笑,手上拿起茶杯,一飲而盡,站起身來朝外頭走去。
景望跟在他身后,隨同寧虞一起去她院子里。
院子里。
院里有棵庇蔭的大樹,索性就搬了張輕些的桌子到樹下去,旁邊擺了幾把椅子,寧虞走在前頭往椅子上坐,謝胤頓了頓,也跟著她一同坐下。
她沉默了半晌,見謝胤沒有絲毫反應,只是換了個地方繼續(xù)喝茶,寧虞有些惱了:“謝胤,你來是為了到寧府喝茶的?”
他勾起唇角:“別急?!?p> 寧虞見他還在喝茶,只好等他慢慢喝完,只是坐在一邊,卻有幾分詫異,這謝胤不知怎么回事,每次一見面就能輕易的調動她的心緒,被他的話三言兩語就激的不行,就是面對姬琰寧如冀那幾個人,她都沒有這般容易動情緒。
真是有幾分古怪。
心里雖是這么想的,她面上卻沒有表示出來,只是眼神淡淡的看著他喝茶,過了半晌,見他又倒了一杯,她便忍無可忍了:“謝胤,想喝茶回你們謝府喝,不要在這里礙我的眼?!?p> 謝胤:?
他忽然笑出聲來:“礙你的眼?”
寧虞理所當然的點頭,卻看見面前的人笑得更為放肆,她忙站起身來瞪他,此處是女子的院落,他在這里笑的那么大聲,對她的聲譽能有什么好處?”
想到這里,她咬牙切齒的踩了他一腳,謝胤吃痛,笑意斂了斂,卻沒有完全從臉上撤去,他挑眉看她:“既然我在謝府掀不起什么風浪,倒不如來寧府碰碰運氣,這里說不定還有人敢踩我靴子,真是有意思的很啊。”
寧虞:......
她沉默了一會,不耐煩的說:“你到底要跟我說什么?”
謝胤見她有幾分惱了,便也收起了臉上的神情,變的正色起來:“有人盯上你了?!?p> 她似乎毫不驚訝:“我知道。”
謝胤面色一沉:“你跟他打過交道了?”
寧虞聳肩:“想要我命的人多了去了?!?p> 言下之意是她也不知謝胤究竟說的是誰,卻未料到,謝胤冷著臉,神情十分凝重:“攝政王在派人查你?!?p> 攝政王,是原先沈明璟的皇叔,也是她的皇叔。
沈云襄。
他本是沈氏皇族里最年輕有為的人,也是最為俊美的男子,他私自出門時還會有姑娘給他扔手絹,他曾與淑妃是青梅竹馬,淑妃十五歲進的宮,選秀時驚為天人,被沈竟一眼相中,而后,那個姑娘與他再無瓜葛。
原本沈竟死了,那皇位他要去奪一奪的,可他被一碗藥藥倒了。
一場重病而已,所有人都以為他會重新好起來,可是太醫(yī)說他活不過三十七歲了。
現(xiàn)在算起來,也只有堪堪兩三年,后來他沒有再娶任何女子,每回沈明月出于禮節(jié)走訪時,他都在府里,只是四處都掛著畫像,他沒有畫臉,可是那身形分明都是一個人。
即便她給他下了毒又如何,他下意識的舉動還是護著她。
只是,這位皇叔素昧平生與她并未打過交道,每逢佳節(jié)也只是走個禮節(jié)的過場,更重要的是,他怎么會查到她身上?
寧虞出神的想著,卻沒反應過來謝胤已經(jīng)叫了她好幾聲了。
他忍無可忍,低下頭對上她呆滯的眼神,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頭:“在想什么?”
寧虞回過神,蹙著眉把她剛才心中所想全部告訴了謝胤。
謝胤聽了她的話,心里也不免猜忌沈云襄這是想要做什么,于情于理他都與寧虞搭不上邊,又怎么會在她死后去查她。
正當二人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時,忽然有下人匆匆來報:“寧小姐,宮里來人了?!?p> 寧虞把身份掛在寧家下時,寧家也給她辦了場接風宴,面上是介紹她正式回歸寧家,實則也是對她劫后余生的賀喜,所以宮中有人知曉寧府還有個小姐也是正常的事。
謝胤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冷峻,他眼神剎那間涼了下來,對寧虞使了個眼神,便找了個隱蔽處藏了起來,不管怎樣,宮里的人看到他們二人呆在一處,定會惹出事端。
不一會,尖利的嗓音在院落里響起,太監(jiān)手里還拿著什么,謝胤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真,那太監(jiān)趾高氣揚的宣讀起來。
“奉天承運,饑帝詔曰:茲聞尚書之女寧虞,性情恬淡,端莊明慧,才情并舉,宜室宜家,朕躬聞之甚悅。今攝政王沈云襄尚未婚配,當擇賢女與配......”
話里的意思,正是要將寧虞賜婚與沈云襄。
寧虞掐緊掌心,面上不露聲色,只是,太監(jiān)宣讀完許久,也不見她說話。
太監(jiān)有幾分不耐道:“寧府小姐可是要抗旨?”
她這才回神,語氣艱澀道:“臣女接旨。”
太監(jiān)轉身去后許久,她仍跌在椅子上,沒有說一句話。
沈家,她這輩子是不是都離不開沈家了,要給她和她的皇叔賜婚,可她卻不敢出言,因著她此刻是欺君犯上之罪,若是真說出了身份,那便死無葬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