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傭送上新鮮出爐的蛋糕，靜靜等待的人們立馬忘了自己的等待。
他們有一茬沒一茬地說話，奚午蔓靜靜喝茶，隱約感覺到空氣中暗涌的波濤。
他們可不是為了吃熱乎的蛋糕而聚在這里的，雖然他們聊著烘焙的話題。
“聽說肖小姐的母親是一名烘焙師，無災院的孩子們一定很幸福吧？不說每天，至少每周都能吃到院長親手做的蛋糕。”喝茶的奚午某很隨意地說著。
“哪有那樣的事。”肖茜很得意，“我媽媽每天很忙的，哪有時間每周做蛋糕給那群孤兒。”
沒人聽肖茜說話，他們起了新的話題，關于機器人、芯片、深度思考。
肖茜注意到了，卻并不難堪。她努力讓自己不難堪，側過身去吩咐女傭催催廚房的甜點。
也不知道是不放心傭人做事，還是為了給自己找點事做，肖茜一邊以女主人的姿態罵著傭人吃白飯，一邊大步向廚房走去。
肖茜離開后，留著絡腮胡的奚午某問：“阿承，你需要一位妻子，我們有的是人選，怎么就挑中那位？”
奚午承淺笑不語，遞給奚午蔓一盤熱乎的曲奇。
“你真的覺得她適合嗎？”絡腮胡奚午某繼續問，“先不說五太爺會不會同意你娶她，就算你娶了她，你確定她能當好你的妻子？”
“一個女人而已，和哥，你那么較真做什么？”奚午硯打斷絡腮胡的話，“要我說，五太爺同不同意都無所謂，你覺得五太爺現在還當得了這個家嗎？”
“只要五太爺還活著，他就能當家。”
“哈。活著就能當家？真有意思。”奚午硯瞥一眼專心吃曲奇的奚午蔓，“跟穆家的婚事，難道五太爺同意？”
“時代變咯，大人。”
大家紛紛停下自己先前的話題，轉向五太爺。
“五太爺”這個詞組出現的頻率高得實在有點太夸張，奚午蔓很難不注意那一個個奚午某的你一言我一語。
“現在幾個爺爺可都準備好搬家了。”
“那些個老家伙，誰都想住進奚府。但是，想有什么用？他們不可能都搬進去。”
“管別人做什么？那里有我們的房間就行了。”
“你想那里有你的房間，楮楮他們就不想？”
“各憑本事咯。”
“當然是各憑本事。可是你憑什么覺得，你就比別人更有本事？”
“現在整個A市圈，誰都知道，誰才是分量最重的那個人。現在還有幾個人會給五太爺什么面子？說到底，那老家伙都快入土了，自身都難保，誰還指望他什么？”
“只要五太爺還活著，A市的天兒就不會變。”
“什么天兒？這天天死人的雪天嗎？五太爺老了，太老了。說實話，他就不適合在A市生活，A市的氣候可不適合老年人。他應該找個四季如春的地方，最好是去恒春之島。人家二爺爺好心好意，在島上一切都給他安排好了，他不識好，非得守著他的府邸。嘿，要說我，一個年近百歲的老家伙，守著一棟房子有什么用？一個國家也好，一個地區也好，一個家族也好，總歸是需要年輕的血液。”
“年輕的血液，說得輕松。希望以后你老了，你還能這樣想。”
“我老了，可不會占著茅坑不拉屎。”
“五太爺能占那么久的位置，那也是人家的本事，有本事你就去搶過來，在這說什么空話？”
“誒誒誒，打住一下，你們，我聽說，五太爺最近身體不太好，是真的嗎？”
“真的啊。”
“不知道。五太爺身體一直挺好的，我前兩天見他，他還跟我笑呵呵的，怎么突然身體就不好了？”
“太老了，說不好就不好了，多正常。”
“他們說是二爺爺在五太爺的補藥里動了手腳，真的假的？”
“誰說的？”
“你可別聽別人亂說，之前還有人說那個叫什么的女明星是阿承的情人，你信？”
“所以到底是誰說的？”
“不知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具體是誰說的，我也不太清楚。”
“能知道這些事的，除了自家人，還會有誰？”
“哼，應該說，除了二爺爺家的人，不會有誰了。”
“二爺爺家的人？誰這么蠢？自己給自己找鍋？”
“蠢？我看你有點不知道天高地厚，五太爺最寵的可就是二爺爺了。”
“呸。六爺爺要是沒死，能有二爺爺什么事？”
“要我說，五太爺最寵的，還得是小叔。”
“那可不，小叔，還有我們的阿承。”
“嗐。要我說，阿承，你真得娶個老婆了。”
“現在啊，娶老婆倒是次要，阿承，你的身體好好調理才是真的要緊。”
他們話題的中心就這樣移向奚午承。
奚午蔓看看奚午承，他始終面帶淺笑，沒有言語。
肖茜推著餐車，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親自將一盤盤小小的棗花酥放到每個人身旁的邊幾上。很遺憾，她的殷勤被無視得徹底。
她也被無視得徹底。
大家在談這家那家的千金小姐，比較誰更適合做奚午承的妻子，完全無視了肖茜已經站到他身后。
“最合適的，當然得是我們祁家的女人。”祁湘懶懶咬著棗花酥，嗓音活力十足。
立馬有人接話：“祁湘嫂嫂說得是。但我們先見過您啊，再看祁家其他女人，總覺得都缺了點什么。”
“缺了什么？”祁湘嘴角勾著笑，刻意地克制。
那人立馬一通彩虹屁，哄得祁湘哈哈大笑。
“按您這樣說。”祁湘一高興，就說起了敬語，“最適合嫁給阿承的，應該是我咯？”
不知她是高興過了頭，還是故意為之，她的嗓音提得很高，壓過其他所有說話聲。
她話音一落，廳內陡然一陣異常的靜默，恍惚連溫度都驟降了許多。
奚午蔓打了個哆嗦，端起茶杯，默默喝茶。
這危險的時刻，誰也不敢先開口說話。
“祁湘嫂嫂嫁我，對我當然是再適合不過，但我要娶祁湘嫂嫂，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了。”到底還是當事人奚午承打破靜默。
奚午承起了個頭，立馬有和事佬冒出來，說這樣那樣的話，打死這尷尬。
祁湘沒心思聽那些話，直勾勾盯著奚午承，絲毫不顧她的丈夫在對面，同樣直勾勾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