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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蔓向上

第二八七章 讓我們也見識見識

藤蔓向上 咖啡和白蘭地 2040 2025-04-30 18:00:00

  借口是不被允許的,于是,奚午蔓到了祁湘那兒。

  奚午蔓不是唯一的客人,甚至不是主要的客人。

  奚午蔓也不知道祁湘怎么會親自跑來請她,花那么多時間、浪費那么多表情請她吃這么一頓飯。

  毋庸置疑,菜品是豐盛的,比那密密麻麻的人還令人眼花繚亂。

  奚午蔓靜靜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看人們推杯換盞,看那紅燈綠酒、觥籌交錯。

  她不知道他們在高興什么,正如不知道他們在聊什么,只是看著他們重復同一個動作、重復相同的表情與語句,她恍惚覺得這是一場游戲。

  一場無聊的游戲。

  一場可玩可不玩的無聊游戲。

  所有人都是被操控的游戲人物,一雙無法被看見的手操作手柄,于是他、她往前、往后、往左、往右。

  笑、哭、大吼大叫。

  祁湘大吼大叫。

  不在孕期的祁湘,仍有孕婦的陰晴不定。

  她的哭與笑都莫名其妙。奚午蔓感到莫名其妙。

  眼見她突然就給了奚午乾一巴掌,奚午乾放下餐具,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問她痛不痛。

  宴廳只短暫寂靜,人們照常吃喝談笑,仿佛沒有那插曲,或者說,仿佛那真的只是一場再尋常不過的小插曲,無關緊要,不足側目。

  氣氛仍舊很好,杯與酒繼續(xù)于燈光中耀目。

  濃烈的酒精味,濃烈的腥。肉與各種菜的腥混雜在一起,發(fā)酵、腐爛、壞了人的身體。

  奚午蔓感覺自己的身體快壞掉。

  也許已經(jīng)壞掉。

  誰知道呢。

  也許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午后,在鄉(xiāng)間的路上摘下的野果剛打過農(nóng)藥,也許入喉的不是野杜利,而是農(nóng)藥。是某人口中所說的、極小的劑量就能奪走一個成年人性命的農(nóng)藥。

  也許這具身體早已腐壞,連一塊完整的骨頭都不再有。

  而這具身體,還能感覺到疼痛。

  祁湘的手痛不痛,奚午蔓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肩膀很痛,她甚至懷疑,也許打她的不是祁湘的手,而是祁湘放在桌子上的刀。

  祁湘手中的刀是有魔力的,誰知道它什么時候會以怎樣的形式沿著怎樣的軌跡刺入怎樣的肌體,誰知道在行兇之后又會以著怎樣若無其事的淡然怎樣回到一片安寧。

  可是沒有涌流不止的血,只有嘰嘰喳喳,那無聊的嘲諷。

  “瞧瞧,我們的奚午蔓小姐。”祁湘從奚午蔓身后走過,繞著桌子走了大半圈,回到座位,沒有入座,單手撐在椅背,“我們的奚午蔓小姐,誰知道到底是真是假的小姐,現(xiàn)在披著我們完全陌生的皮,坐在奚午蔓小姐的位置上,恬不知恥地享用奚午蔓小姐的食物與葡萄酒。”

  祁湘的嗓音越來越高,宴廳里越來越靜,人們或輕或重的呼吸聲分外清晰。

  所有人都保持沉默,所有人,包括那聒噪的祁湘。

  祁的沉默是短暫的,大家的沉默是長久的。

  人們熱衷于充當旁觀者,人們喜歡看戲。他們看得津津有味,哪怕他們所看所聽其實無聊得要命。

  “沒有人會全面檢查這位小姐的基因,當然,畢竟不會有誰對奚午蔓小姐如此不敬。頂著這么個姓名是安全的。小姐,你覺得很安全。”祁湘踱著步子,繞桌緩緩靠近奚午蔓,“但是小姐,你最好清楚你到底是誰,不要真的以為頂著這么個身份,假的就能成真。”

  “其實你比誰都清楚你到底圖什么,你比誰都清楚你的貪欲。”

  祁湘慢慢走,慢慢說,話音隨步伐在宴廳回響,被安靜數(shù)倍放大。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的貪只會害死你自己。今天在場的都是我們自己人,我們還能這樣心平氣和地說說話,我呢,還有耐心好心提醒你,不要試圖占有不屬于你的東西,請注意,我指的是任何東西。”

  祁湘突然駐足,目光一轉,緊緊盯住奚午蔓,宛如盯著一條必死的毒蛇。

  “因為那場幾乎要了你命的意外,很多事你都不記得,甚至連畫你都不會畫了,這合理嗎?當然,只要你說,再不合理的東西都能合理化。”祁湘雙手從后面搭上奚午蔓的肩,“但是,要記住,小姐,在這里的,可沒有傻子,沒有誰會相信你的謊言,哪怕你說得天花亂墜。”

  謊言。

  奚午蔓的神經(jīng)突然一緊,眼前驀地一黑,緊接著一道金光刺破黑暗,奚午蔓想到奚午承。

  不動聲色,迅速環(huán)顧四周,沒有奚午承的身影。

  沒有。

  哪里都沒有。

  這是危險的地方——奚午蔓意識到——她把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

  愚蠢的。盲目的。出于判斷失誤的。她進到這棟不應該進的樓房,坐在這個不應該坐的椅子上。

  所有人都沉默。

  所以所有人都沉默,無一人為她說話。不會有人為她出聲,除了責罵。

  清一色的黑白,純粹得異常。他們團結得異常。那排外的,那些出奇一致排外的,奚家人。

  肩上的重量還在增加,奚午蔓的胸腔受到極強的壓迫,呼吸困難,雙臂失力,刀叉落下,與餐碟碰撞,聲響清脆異常。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讓阿承相信你是那個死里逃生的人。”祁湘白胖胖的雙手向奚午蔓瘦削的肩膀又施了好些力,那樣輕松,就完全能壓死人,“既然你能讓阿承相信,不如讓我們也見識見識,你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肩膀的重量突然消失,奚午蔓還未適應,已聽見狗吠。

  狗吠在外,越發(fā)近了,是她離狗群近了。

  她完全是被推著走的,被一堵黑色的墻,一堵張滿血盆大口的黑墻。

  他們在笑,在鬧,滿是譏諷。

  他們沉默,嚴肅,一本正經(jīng)。

  他們無聲、用眼神交流,他們說話,低聲咕噥。

  祁湘的聲音壓過那一切,祁湘的肆意遍蓋A國。

  不出意外的話,明早的報紙頭條,將會是報道奚午乾的夫人為奚家除害。

  祁湘邀請的記者們繃緊身體,緊得甚至連最簡單的動作都不大協(xié)調。那做作。

  黑白在眼前晃動,晃動,明與暗區(qū)分人臉與燈光。

  狗圍在四周,齜牙狺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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