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悅悅一踏進酒吧，便點了最僻靜的包廂。

　　她穿得精致，妝容冷艷，步伐利落。整個人像一把藏了鋒的刀，氣場逼人。

　　VIP經(jīng)理第一眼就看出了她不好惹，也不簡單，笑容立刻堆滿臉，親自領(lǐng)她入座，殷勤地開了一瓶店里最貴的酒。

　　琥珀色的液體在昏暗燈光下泛著冰冷光澤，酒香濃烈刺鼻。

　　她抿了一口，烈酒如火，順喉而下，帶著苦意灼得五臟六腑一陣發(fā)熱。

　　她將酒杯輕輕放下，正出神間，包廂門被輕輕推開，十個男模魚貫而入，齊齊站在她面前。

　　童悅悅眼神沒動，腦海中卻浮現(xiàn)出不久前那個女孩依偎在祝博陽身邊時那副故意的、輕蔑的眼神。

　　她唇角微微揚起，勾出一抹冷笑，像在自嘲，又像在回敬。

　　經(jīng)理誤以為她不滿意，連忙使了個眼色。

　　很快，包廂門再次打開，又一排男模魚貫而入，模樣各異，姿態(tài)諂媚，空氣中頓時浮起一股被審視和爭寵的味道。

　　燈紅酒綠間，光影搖曳，空氣里混雜著煙草、香水與酒精的氣息，悶熱而黏膩，人聲嘈雜如海潮，把她的思緒淹沒得七零八落。

　　她有些頭暈，抬起頭，目光在一眾人臉上滑過，最終在某一處靜止。

　　那是個穿著白襯衫的男生。

　　他站得筆直，皮膚冷白得幾乎透明。他年紀不大，眼神干凈清澈，卻藏著一股不合時宜的拘謹和局促。

　　童悅悅低下頭，指尖輕輕撥了下酒杯邊緣，聲音在杯壁上顫出一圈漣漪。

　　“輟學(xué)的你，”她低頭抿了一口酒，抬眼，輕笑，“賭鬼老爹，病重的媽媽，還有個上學(xué)的妹妹？”

　　男生臉色霎時變了，白得像紙。他唇抿得緊，肩膀不易察覺地繃緊了幾分，指節(jié)微微發(fā)顫。

　　童悅悅勾唇一笑，將酒杯緩緩遞過去。“干凈嗎？”

　　她的眼神卻沒一點憐憫，只朝他揚了揚杯子。

　　淮洛宇緊緊咬著牙，喉結(jié)動了動。他心頭翻涌著怒意，可債還沒還完，媽媽還在等著手術(shù)，妹妹學(xué)費還差一截。

　　“我今天……剛來。”他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

　　她端起酒杯，慢慢晃了晃杯中的液體，打量著他。

　　“那，敢跟我走嗎？”

　　她這些年跟曦瑤在上流圈里廝混，也學(xué)著曦瑤舍得往自己身上砸錢。再加上愛運動，五官本就端正，如今又添了幾分健康的艷色，明艷又壓人，跟曦瑤那種病態(tài)美大相徑庭。

　　一旁的男模們見狀，紛紛湊上前，眼里是藏不住的企圖和熱意。

　　這種女人，拿得出手，又有錢，能攀上她，未嘗不是一場翻身的豪賭。

　　童悅悅卻嫌吵，眉頭輕蹙。

　　她從包里抽出一沓嶄新的鈔票，隨手拍在桌上，聲音清脆。

　　“姐姐喜歡安靜。”

　　男模們識趣地散去，包廂一下安靜了下來。

　　偌大的包廂一下安靜下來，只剩她和淮洛宇。童悅悅坐回沙發(fā)，輕輕抬起腿，用高跟鞋的尖頭踢了踢他的屁股。

　　“問你呢？”語氣慵懶。

　　淮洛宇垂著眼，沒吭聲。他沒說同意，但也沒走。

　　童悅悅也不再看他，只是站起身，拎起包，離開了包廂。

　　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她腳步?jīng)]停，唇角卻輕輕揚了一下。

　　門在身后緩緩合上。

　　她的腳步未曾停頓，唇角卻輕輕揚了一下。

　　她不喜歡強扭的瓜。

　　但臨走前，她在前臺，留了一串號碼。

　　第二天，童悅悅正在帶實習(xí)生嚴風(fēng)樺。

　　時光律所的實習(xí)生在見習(xí)期間無權(quán)參與大型案件，她也不過是隨手指派他處理些瑣碎雜務(wù)，既當鍛煉，也算考驗。

　　她話還沒說完，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一個陌生號碼，冷不丁跳了出來，安靜地閃著光。

　　童悅悅盯著屏幕看了幾秒，眼神沒什么波動。然后抬眼掃了嚴風(fēng)樺一眼：“你先出去。”

　　等人離開，她才接起電話。

　　對面出奇地安靜，連呼吸聲都刻意壓低了。

　　童悅悅微微蹙眉，指尖已經(jīng)滑向掛斷鍵。

　　就在她即將收線的一瞬間，對面終于開了口。

　　“昨天的話，還算數(shù)嗎？”

　　她一怔，片刻之后才聽出是淮洛宇的聲音。

　　她輕輕“嗯”了一聲。

　　“那……今天下午，我在酒吧等你。”

　　童悅悅沒有回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她去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

　　酒吧門口，霓虹閃爍。淮洛宇正蹲在一旁，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外套，臉凍得發(fā)白，眼神卻還算清亮。

　　她降下車窗，語氣平靜：“上車。”

　　淮洛宇站起來，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童悅悅沒有問，他也沒有解釋。

　　下車后，童悅悅帶他去了她的公寓。公寓不大，但裝修考究，風(fēng)格冷淡干凈。

　　“這棟房子只有我一個人住。”

　　她脫下外套掛進衣柜，回頭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自己挑一間喜歡的房間，收拾一下。”

　　淮洛宇站在玄關(guān)，肩膀繃得筆直，指尖隱隱發(fā)緊。

　　童悅悅看著他，眼神似笑非笑，“怕的話，現(xiàn)在還來得及反悔。”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低聲開口：“……可以先預(yù)支給我二十萬嗎？”

　　他說這話時，童悅悅的臉色明顯沉了下來。

　　空氣頓時冷了幾分。

　　他的媽媽病情已不能再拖，他必須要賭這一把。

　　幾秒后，她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

　　“卡里有一百萬。”

　　淮洛宇接住卡，指尖微微顫抖。他咽了咽喉嚨，聲音低啞：“……那我需要做什么？”

　　童悅悅挑眉，看著他：“帶戶口本了嗎？”

　　她慢條斯理地脫下高跟鞋，赤腳踩上厚軟的地毯，身形修長，步伐從容地走向客廳。

　　“給男人花錢，倒霉一輩子。”

　　說到這里，她忽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向他，眼神篤定而涼薄：“想好了？”

　　淮洛宇站在原地，目光緊緊鎖在她身上。

　　下一秒，他緩緩彎下腰，撿起玄關(guān)處那雙女式拖鞋。

　　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在她尚未反應(yīng)過來之前，屈膝跪下。

　　他的動作克制又笨拙，指尖微顫，卻極盡溫柔，將拖鞋一只一只，穿到她腳上。

　　童悅悅低頭看著他，眼中掠過一絲異樣，卻未說話。

　　良久，他垂著眼睫，聲音啞而堅定：

　　“好。”

　　第二天，他們?nèi)ヮI(lǐng)了證。

　　過程意外地順利，像一場干脆利落的交易：簽字、蓋章、照片拍好，彼此的名字，從此綁定在一紙契約上。

　　童悅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唇瓣微啟，話還未出口，淮洛宇便先一步開了口：“酒吧的工作，我已經(jīng)辭了。”

　　她微微一愣，側(cè)目看他一眼。沒想到他會主動提這件事。

　　“我不太喜歡干涉別人的生活，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她語氣不動聲色。

　　淮洛宇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望著窗外飛逝的街景：“麻煩你在前面的公交站停一下。”

　　童悅悅本想說送他一程，話到嘴邊卻被手機屏幕亮起打斷。是嚴風(fēng)樺打來的。那個人簡直就像是個大男孩，她每天走到哪他都跟到哪。

　　童悅悅皺了皺眉，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