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不住
車廂里只余下細碎的引擎聲與屏幕那頭穩定的呼吸。
他們之間總是有一種奇異的熟稔。
曦瑤覺得有些餓,餓得眼前一陣發黑。
她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從副駕駛儲物格里摸出一顆糖,撕開糖紙,隨意地塞進嘴里,想緩解這突如其來的眩暈感。
可才咬了一口,苦味瞬間在口腔炸開。
她皺著眉,果斷抽了張紙,把糖吐了出來。
曦瑤正專注盯著導航上的路線,沒注意到他那一瞬間明顯冷下來的臉色。
“曦瑤?”他忽然又叫了一聲,聲音低了許多。
她這才回過神來,眉心輕蹙,像是剛意識到什么,隨手將那團糖紙揉成一團。
“怎么了?”
車內燈光昏黃,她的側臉籠在夜色中。
“咱女兒給我寄過來的糖是壞掉了嗎?”
趁著紅燈的間隙,曦瑤皺著眉,低頭把副駕駛儲物格里的糖盒翻了出來,指尖在包裝上滑過,細細查找生產日期。
視頻那頭,墨玦慢悠悠地出聲:“那盒是混合裝,有幾顆特別口味的。”
曦瑤這才抬眼,視線投向屏幕里那張熟悉的臉。
墨玦坐在電腦桌前,身姿挺直,穿著黑色居家襯衫,眉眼被眼鏡遮去銳氣,只剩一片平靜的線條。燈光斜照下來,給他鍍了一層疏離的溫柔,看起來心情似乎還不錯。
她眨了眨眼,試圖輕描淡寫地糊弄過去。
“我好餓啊,”她語氣一轉,聲音像又嬌又軟。
墨玦剛微微皺起眉頭,似乎準備認真說點什么——
視頻卻在下一秒被果斷掛斷了。
屏幕瞬間一黑,只剩電腦桌前晃動的光標。房間頓時陷入沉靜。
墨玦盯著黑掉的屏幕,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輕輕推開。
墨喻探頭探腦地露出半張臉,壓低了聲音:“爸爸,你和媽媽又吵架啦?”
墨玦抬眼看去,是墨兮——他和曦瑤的女兒,正踩著腳尖偷偷往書房里張望,眼睛里裝滿了藏不住的好奇。
他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小姑娘頓時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小跑著撲進他懷里,乖乖坐到他膝蓋上,小手摟住他的脖子,整個人軟軟糯糯的。
“媽媽是不是又掛你電話了?”她揚著下巴。
墨玦低低一笑,捏了捏她軟軟的耳垂,“嗯,又逃跑了。”
等飯做好,曦瑤撥通了南宮逸的電話。鈴聲在靜謐的屋內響了許久,卻始終無人接聽。猶豫了片刻,她拿起鑰匙,輕聲出門,走到隔壁,敲響了他的門。
門開了,南宮逸一臉困倦,眉宇間還帶著未散的疲憊。他沒料到是她來,剛張口想說話——忽然整個人猛地一歪,仿佛被抽走了力氣,重重地倒了下去。
“南宮逸!”曦瑤驚叫,急忙伸手去扶,卻已晚了一步。
——
再醒來時,天花板上白熾燈的光線刺得他眼睛生疼,他試圖抬手遮擋,卻感覺手腕被吊著點滴。手背上貼著白色醫用膠布。
他微微偏頭,目光落在床邊。曦瑤倚著床沿,額發微亂,眼下泛著淡淡青影,安靜地睡著,呼吸輕淺。
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高中時代。教室內光線昏黃,風輕輕拂過窗簾,她趴在課桌上小憩,額發柔軟垂落,蓋住半張臉。那時的她,總是出神,眼神仿佛落在遙遠的某處。他清晰記得那顆藏于左眼下方的淚痣。也只有那時,他敢坦然注視她。
指尖不由自主地動了動,他緩緩伸手,在她熟睡的眉間停留片刻,輕輕觸碰。
低頭的他嘴角微微彎起,帶著些許疲憊:“……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忽然,“砰——”一聲重門被猛地推開。
南宮逸還未來得及收回手,童悅悅便站在門口,眉眼間藏著復雜情緒。她毫不猶豫地將包扔在病床上,顯然不是第一次撞破南宮逸的心事。她早已看透他對曦瑤的情感,只是從未在曦瑤面前提及。
空氣中頓時彌漫著難以言說的情緒。
曦瑤被吵醒,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
“你怎么來了?”她聲音柔軟,卻帶著幾分疑惑。
童悅悅毫不遲疑:“怎么,你還打算在醫院熬一晚上嗎?”
南宮逸低著頭,默默沒有回應。
曦瑤見他已經醒來,心里稍稍放松:“你還有哪里不舒服嗎?你燒了一整夜,還吐得厲害。”
南宮逸腦中只剩下昏倒前那一幕,看到曦瑤站在門口的身影,低聲說了句:“抱歉。”
曦瑤輕輕點頭,語氣溫柔而堅定:“既然你沒事了,我明天再來看你。”
他眼神微微閃動,深深看了她一眼。
終于,南宮逸緩緩伸出手,握住床頭桌上的水杯,顫抖著喝了一口。
在聽到關門聲時,他無力地閉上了眼。
童悅悅把曦瑤送回家后,獨自一人驅車上了高架橋。車停在臨海的路邊,她脫了鞋,赤腳踩在細軟的沙灘上,海風輕拂,帶著一絲咸意。
她曾以為,曦瑤結婚后會像許多人一樣,斷絕與外界的聯系,做一個全職媽媽。然而,墨玦從不限制曦瑤的社交活動,甚至連孩子都不讓曦瑤帶。有時,童悅悅會覺得自己羨慕曦瑤到近乎瘋狂的地步。
于是,她也將目光投向那些條件相似的男生。
祝博陽,是她最理想的目標。
祝博陽話不多,但從不抱怨。他整個人顯得精神抖擻,身上總帶著淡淡的洗衣液清香,給人一種干凈利落的感覺。
她花了一段時間“攻略”祝博陽,二人也曾交往一陣,卻最終以不歡而散收場。
祝博陽是她能接觸到的最好的男生,而他自然不乏追求者。
去年,公司招了幾個實習生,祝博陽打算在轉正時向童悅悅求婚。然而,一位實習生的小妹妹灌醉了祝博陽,為了不影響那女孩的名聲,祝博陽選擇了和童悅悅分手。
前不久,童悅悅在樓下看到那個女孩抱著孩子等祝博陽下班的身影,腦海里頓時涌上了許多過往的點滴。
祝博陽每次下班后都會在公司樓下等童悅悅,然后一起沿著湖邊散步。
兩人就像普通情侶一樣,手牽手,慢慢走著。倦意襲來時,祝博陽會將她背起,輕聲哄著她。
“祝博陽,我想吃橘子。”童悅悅突然說。
“等著,我去買。”祝博陽爽快答應。
那個水果店離這里不近,中間還隔著一座橋。祝博陽風風火火地跑了過去,買了一大袋橘子。
可當他氣喘吁吁回來時,童悅悅又變了主意:“祝博陽,我不想吃橘子了,我想吃草莓。”
祝博陽一邊跑一邊叮囑:“你別亂跑,有事打電話給我,我馬上回來。”
那家水果店距離不近,中間還隔著一座橋。祝博陽風風火火地跑了過去,買了一大袋橘子。
可當他氣喘吁吁回來時,童悅悅卻又改了主意:“祝博陽,我不想吃橘子了,我想吃草莓。”
祝博陽一邊奔跑,一邊溫聲叮囑:“你別亂跑,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我馬上回來。”
童悅悅坐在湖邊長椅上,目光望著那道橋,祝博陽來回奔走的身影映在水面。
“我的小公主還是不開心嗎?”祝博陽笑意盈盈地問。
童悅悅微微一愣,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不知道他是如何讀懂了她的心事。
祝博陽的笑容柔和下來,眼里滿是寵溺,他輕輕貼上她的額頭,低聲呢喃:“小公主,抱抱我吧,我跑得好累。”
可就是這么好的人,好得讓她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