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沖了個涼,缺沒了睡意。
索性拉上窗簾,從筆記本電腦里找出平時收藏的重口恐怖片,什么血腥的畫面,刺耳的尖叫,全往腦子里灌。
從白天看到傍晚,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愛用封閉壓抑的方式懲罰自己,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餓,無社交、無酒精,潦草又窒息的一天,精神都被折磨得恍惚。
昏暗的房間里,只剩電視屏幕亮著。
眼尾突然感到一陣發酸,他剛拿起手機,一個電話就打來了。
來電顯示是付嫣,他干姑,也就是他爺爺認的干女兒。
“喂,姑姑?怎么了?”
“剛聽李叔說,你回來了,怎么沒見你人影呢?”
時矜斯撓了撓頭發,獨處了一天,煩躁感已經消下去了。“我在樓上,準備睡覺。”他拉開落地窗,看了眼樓下,仆人們端著酒水和點心穿梭在人群中,賓客們的歡聲笑語隔著玻璃飄進來,像另一個世界的聲響。
“這么早睡什么覺?去幫我接個人。”付嫣語氣很堅決,根本沒給時矜斯拒絕的機會。
時矜斯踢開腳邊的奢飾品盒,溫漾送的那塊表摔了出來,他心中暗自不爽,自己好不容易有時間休息,還要被喊去干些莫名其妙的事。
“誰啊?”他問著,撿起了地上的表。
“一個模特,我今天陪她約拍,叫江霧冉,最近網上討論度挺高的,還來我們這兒走過秀場,你在網上應該有刷到吧?”付嫣簡單的介紹。
他平時壓根不關注娛樂新聞,“不認識。”他冷淡回了一句,透著不耐煩。
“我騰不出空,你快去,先掛了。”付嫣說完,掛了電話。那干脆的語氣,讓時矜斯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付嫣的確騰不出空,時銘修和時昭衍出去了,時矜斯在樓上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反倒她一個時家的干女兒在樓下幫忙布置宴會現場。
時矜斯無語了一秒,“你不說在哪我去天上接?”
他剛準備不當回事,把手機甩到一邊,過了一會,付嫣就發來消息:〔泰逸酒店,要是你剛去沒看見她人,你就等一會兒。〕
“還要我等?”
他懶得回。
換了套運動服,拿上車鑰匙下樓了。
……
手機在枕邊嗡嗡震個不停,江霧冉在枕邊摸索半天,終于摸到機身,放到耳邊接聽時,她聲音還帶著濃濃睡意:“喂……”
“還睡呢,你在哪?我叫人去泰逸接你了。”付嫣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背景混著各種雜音。
江霧冉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
“我回泰逸酒店了。”她拿著電話,拖著虛浮的腳步向洗手間走去,“需要穿正式點嗎?”
付嫣那邊越來越吵,她連說話都拔高了音量:“隨便穿,穿漂亮點就行,姐相信你的衣品。”
“好。”江霧冉含著牙刷應道,困意消散了幾分。
洗漱完清醒不少,江霧冉坐在鏡子前隨便涂了點素顏霜,上了點修容,本就深邃的五官無需過多修飾就美得不可方物。
化完妝,她起身去換衣服。
原本以為這次來洛港不會待太久,所以沒帶太多衣服,行李箱里全是平日里愛穿的緊身辣妹體恤和熱褲,唯一算得上正式一點的就一條白色漏肩的短款禮服。
她套上這套禮服,搭配了條細項鏈,禮服緊致的腰身剛好勒住她纖細的腰,蓬松裙擺之下,是一雙白皙筆直的長腿。
她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審視了一番自己這身打扮。
……缺個腰帶。
又在行李箱里翻翻找找,翻出一條銀色的皮質腰帶系在腰間,搭配一雙銀色的細跟高跟鞋。
江霧冉身高173cm,比例極好,典型的三七分,本就長的腿有了高跟鞋的加持,整個人顯得更高挑了,比例更逆天了。
“小珊,我先走啦,你自己出去走走,在酒店里吃點。”江霧冉不想讓來接她的人等太久,拿上房卡和秦以珊告別后便下樓了。
秦以珊半夢半醒應了聲。
江霧冉乘電梯到一樓的酒店大廳,張望了一圈,幸好,來接她的人還沒到。她接了杯自助咖啡,找了個窗戶邊的沙發坐下,這樣能方便看到來接她的人。
沒過多久,時矜斯推開酒店的門,目光在大廳里瞟了一圈,除了前臺那幾個工作人員,窗戶邊沙發上還坐著個漂亮得跟明星似的女孩,正低頭玩手機。
這人應該就是那模特江霧冉吧?時矜斯心想沒準人家素質感人,沒打算讓自己等。
時矜斯走向窗邊,抬手敲了敲她面前的玻璃桌,“你是江霧冉吧?”
江霧冉聞聲抬眸,取下掛在耳朵上的藍牙耳機。
“你是付嫣姐安排來接我的吧,真是麻煩了。”她一雙柳葉眼彎成好看的弧度,眼尾上挑,為這雙本就漂亮的眼睛無端生出了幾分勾人的意味。
時矜斯盯著江霧冉的臉,頓了會兒神——這不昨天在酒吧找自己借火那個女的。但是氣質與昨天完全不同,今天儼然一副精致明星模樣,像高貴的白天鵝。
他輕輕“嗯”了一聲,臉頰肌肉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
江霧冉僅僅覺得眼前這人長得挺帥,有些面熟,卻怎么也想不起是誰,便禮貌地笑了笑,沒再多想。
……
外面淅淅瀝瀝下著雨,時矜斯來的路上雨就已經開始下了。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雨腥味。他走在江霧冉左邊執傘,傘無意朝江霧冉那邊傾斜,畢竟她穿得單薄。
時矜斯只是脾氣不好,但在這些細節方面,還是懂紳士禮儀的。他的肩很寬,不一會就被酸澀的雨水淋濕了半個肩頭。灰色的運動服留下了斑斑點點的雨痕。
車停在路邊,車身在雨幕的籠罩下像蟄伏的黑豹。
江霧冉一坐進車里,一股淡淡的萬寶路藍莓雙爆味就直鉆她鼻腔。
“我來的路上在車里抽過煙。”時矜斯在發動車,手按在方向盤上打轉,側頭看向江霧冉,雖然他覺得她有煙癮,但也還是詢問她的意見,畢竟二手煙的味道可不好聞。“要是聞著不舒服我就開窗,但是雨會飄進來。”
江霧冉輕晃了晃手指,唇角漾起一抹淡笑,“聞得慣。”
她當然聞得慣,高一那年叛逆學壞,跟學校附近那家酒吧里駐唱的男生談戀愛,就是那會兒學的抽煙,獨獨迷上萬寶路,勁大,過癮。煙癮犯起來,其他牌子要抽上好幾根,萬寶路的話抽上一根就服帖了。
“你抽萬寶路?”她問時矜斯。
“嗯。”時矜斯手握著方向盤,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江霧冉望向窗外越下越大的雨,沒再說話。忽的,時矜斯側眸瞥他,眼底閃過一絲玩味:“你也抽吧?”
沒有依據,純找話題。
她微微皺眉,疑惑道:“哦?怎么看出來的?”
“說不上來,憑感覺猜的。”他勾了勾唇。
“那……”江霧冉忽然來了興致,“你再猜猜我除了抽萬寶路,還抽什么煙。”
時矜斯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了答案,因為他記得昨天江霧冉在酒吧里抽的就是七星。
他嘴角微微上揚道,“Seven Stars?”
“喲,猜對了。”江霧冉眼中閃過一抹驚詫,轉瞬化作笑意,她從包里摸出一包細支七星,抽出一根問時矜斯,“來一根?青檸味。”
時矜斯癮不大,喉結頂著皮膚上下滾動,淡笑一聲:“駕駛時不能分心,你就這么放心我?。”話里帶著調侃的尾音。
江霧冉趕緊抽回遞煙的手,轉移了話題,“你幾歲了?家里就給你買車。”
“十八,老父親快死了,錢怕花不完。”時矜斯腦子里想的什么就說什么。
“是生病了嗎?”
時矜斯半開玩笑半認真,每次罵時銘修,他心里都會騰起莫名其妙的快感。見江霧冉一臉認真,他忍著笑說:“嗯,艾滋。”
“啊?”江霧冉看到他嘴角那抹似有若無的壞笑,意識到他這話可能純粹個人恩怨,“艾滋?那很不檢點了。”
“你幾歲了?怎么就當明星了。”
“我不是明星,小模特。年齡你可以猜一下。”
江霧冉渾身透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自傲,缺失了幾分大多數少女那種好奇和懵懂。加上付嫣告訴他,她還是個模特,他自然而然就覺得江霧冉比自己年齡大。
“怎么說也有二十一、二了吧?”他猜。
“沒那么老,也十八。”江霧冉回答他。
時矜斯踩了一腳油門,在高速公路上飛馳。
“車技不錯,不像才成年的新手。”
“騙你的,我其實二十八了。”
誰信啊,都二十八了,父親還得艾滋病,那他父親很長生不老且性欲旺盛了。
“你又騙我了。”
“愛信不信。”
江霧冉輕輕將額前的碎發撩到耳后,笑意未減,“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并非單純想知道他名字,她只是想弄清楚眼前這人究竟是誰,什么身份。
“不告訴你,反正你也不信。。”時矜斯故意冷著臉,自己也不知道在抽什么風。
“我信,你快告訴我。”
“不要。”
“不說算了,我挺想認識你的。”江霧冉尋思問個名字這么難,倒也沒有生氣。
他忽的轉頭,“哦。”
好高冷的“哦”,冷淡又簡短,裹著一層薄霜,只需要一點點溫度就能融化這層冰冷的隔閡。
車內燈光像浸了蜜的琥珀,時矜斯又長又密的睫毛下是一雙狹長的桃花眼,瞳孔泛著冷冽的灰藍色,眼眸似夜色中被點亮的幽邃湖泊,冷冽浮著幾分艷色。
人總是忍不住將目光在美好的事物上多做停留,直至沉溺其中,這雖然是靈魂深處對美好的本能追逐,但追逐的同時也悄然觸動著靈魂。
江霧冉的視線如剝繭抽絲,直往他臉上鉆。
時矜斯似有所感,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收緊,在一個紅燈處,時矜斯將車停下,一轉頭就對上江霧冉直勾勾的目光,像開過刃的刀鋒一樣鋒利。
時矜斯還算平靜。她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說:“你的眼睛很漂亮,混血?”
時矜斯握著方向盤的指節微微收緊,雖被夸得不痛不癢,但是耳尖卻起了緋紅,“外婆是愛爾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