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江侍郎嘆息一聲，揉了揉眉心。

　　“能傳信出來，看來犯的事不嚴重。”蕭云離輕聲安慰。

　　“大哥這個性子……”江侍郎無奈搖頭，“三年里都撈了兩回了，還不長記性。”

　　“夫人帶著渺渺去吧，我想想法子將他撈出來，今日就不陪你們了。”

　　蕭云離應下，“你也別太過煩惱，會沒事的。”

　　她安慰一番后，便帶著江渺前去鄭家了。

　　如今多少雙眼睛都盯著江家，江侍郎去了，反而不好。

　　鄭府。

　　鄭垣低著頭，擦去指尖上的血漬，面露嫌棄。

　　新來的小生真是不經折騰，才幾次就死了，掃興。

　　鄭夫人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捋了捋頭上的金色步搖。

　　今日，她一身錦繡牡丹裙，戴了一副珍珠頭面，襯得她格外嫻雅雍容，儼然是一副慈祥和藹的模樣。

　　“還不趕緊處理干凈。”她掀起眼皮，看一眼鄭垣。

　　鄭垣隨手將沾了血的錦帕扔在地上，侍女連忙清理，動作嫻熟。

　　“去熏熏香，別沾了血腥味。待會兒萬不可讓江家人察覺異常。”

　　鄭夫人似是不放心，看向鄭垣，“那個小生，處理妥當了？”

　　鄭垣起身行禮，“母親放心，都妥善處理了。”

　　他笑意柔和，像極了書中的儒雅公子，“今日江渺來了，就別想走了。”

　　“生米煮成熟飯，為了江渺的名聲，江家只能應下這門親事。”

　　“江尚書也已派人拖住了，長公主護著，咱們雖暫時動不了江家，但山高水遠，總有她護不住的人。”

　　鄭夫人頗為欣慰，繼續品著茶點。

　　一個剛找回的長公主而已，與那人對上，猶如蜉蟻撼樹。

　　將江渺攥在手里，江家還不是任由他們擺布？

　　“夫人，郎君。”侍從行禮，“江夫人和江娘子到了。”

　　鄭夫人垂眸，懶懶的揮了揮手。

　　侍女們連忙奉上茶盞，等著貴客來臨。

　　同一時刻，皇宮。

　　寧明凰……如今應該叫葉明凰了。

　　當今圣上是先帝次子，中宮所出；先皇后故去后，唯有葉明凰的母親多番照拂。

　　他曾承過貴妃之恩，因此待自己的這位五妹自是極好。

　　三長公主已有婚配，住在自己的府邸；葉明凰如今雖已休夫，按照禮制，理應開辟長公主府。

　　可圣上到底是與妹妹久別重逢，便特意賞了恩典。

　　葉明凰成婚之前，都可住在皇家的公主別苑。

　　長公主苑十分氣派，陳設也都換了嶄新的，是上好的金絲楠木所制，紋樣也甚是精致，古色古香又不失威嚴雍容。

　　圣上怕葉明凰住不慣，還派人送了無數珍寶。

　　桌案上，葉明凰看著一盒特供的硨磲珠，眼眸微暗。

　　“殿下，奴婢長這么大，還從未見過這樣大的珍珠呢。”貼身侍女佩蘭滿是欣慰。

　　“是啊殿下。”青黛亦是同樣開心，“江娘子最喜歡珍珠，府中的珍珠都去了她那兒。”

　　“如今咱們殿下成了公主，總算能揚眉吐氣一番啦！”

　　葉明凰聞言神色微動，冷若冰山般的面容清冷貴氣。

　　她悄然勾唇，“收起來吧。”

　　江渺欺負了她這么久，她還沒消氣呢。

　　正好讓她看看，江渺為了一盒珍珠會做到什么程度。

　　“去鄭家。”

　　……

　　鄭府前廳，鄭夫人喜色滿面，拉著蕭云離說了好些體己話，滿是親昵。

　　蕭云離雖說早已有所預料，可還是被鄭夫人此般熱情驚了一瞬。

　　人家盛情，她自然不能冷臉，也便順著多說了些。

　　“垣兒，你帶明儀四處逛逛。”

　　“我與江夫人還真是投緣，當真是聊得來。”鄭夫人笑著，示意侍女給蕭云離添茶。

　　蕭云離眉頭微蹙，畢竟不是自家宅院，讓江渺一個人難免有些不安全。

　　她看一眼白薇和紫蘇，兩個姑娘自小隨她習武人又機靈，了然點頭。

　　“怎么了江夫人？”鄭夫人笑著打趣。

　　“這是信不過我？蕭云離放心，鄭家一路來都有侍衛，自是不會讓小娘子受了傷的。”

　　蕭云離牽強一笑，“自是信得過夫人。”

　　“只是息女自幼怕生，又愛闖禍，怕給夫人添麻煩罷了。”

　　鄭夫人笑意愈深，搖了搖手中折扇，連帶著滿頭朱釵也輕微晃著，“有小郎在，小娘子不會出事的。”

　　她笑容一收，用扇子隔空點了點鄭垣，“敢讓小娘子受一點傷，我唯你是問。”

　　鄭垣點頭作揖，“母親寬心。”

　　見鄭垣帶著江渺離開，鄭夫人一笑，轉頭繼續與蕭云離說著話。

　　“江夫人，你方才同我說你曾得了一套東宸國的頭面，可否細細與我講講……”

　　兩人聲音漸遠，江渺有些心不在焉的隨鄭垣逛著。

　　下午表姐就要接她進宮中的弘文堂了，專門教授公主和親王的女兒。那兒的先生，想必要比她現在待的文德堂要好不知多少倍。

　　就是不知，那些貴人會好相與嗎？

　　會和文德堂的姑娘一樣嗎……

　　“江小娘子，可喜歡這花圃里的牡丹？”鄭垣不知何時已經呵退了所有侍從，他站在花圃旁邊，捧起一朵牡丹。

　　“這可是洛城的牡丹，一路水運北上，輾轉幾日才到的盛京。”

　　“名花嬌貴難養，正襯美人，堪比花嬌。”

　　說罷，輕捻著花枝的手微微用力，將那朵嬌艷欲滴的白色牡丹折下。

　　“小娘子，此花送你。”

　　那雙幽暗的眸子，越發深沉，望向江渺時似是野獸一般，洶涌著波浪。

　　江渺望著他的眼神，總覺得有些害怕。

　　這樣復雜幽深的眸子，在這位儒雅公子身上總覺得違和。

　　她歉意一笑，擺了擺手，“鄭郎君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自幼散漫慣了，讓我養這種嬌貴的花，倒著實有些為難。”

　　“這花兒，還是待在郎君的花圃里吧，花團錦簇，百花齊放，此等盛景我有幸一睹也算是值得了。”

　　她有些緊張的捏了捏衣角，悄然后退半步。

　　鄭垣垂眸，目光落在她后退雙腳上。他緩緩一笑，唇畔笑意微涼。

　　玉手猛地攥緊，那朵白色牡丹，花瓣被掐碎，紛紛揚揚落在花圃的泥地里。

　　江渺驚得瞪大了雙眼。

　　這人，怎么這樣啊……

　　“不能討江娘子喜歡，那便是它沒福氣。”

　　“我的園子里，這種沒用的花，只能充當養料了。”

　　江渺心頭驚駭，只覺面前人偏執的讓人驚恐，她后背生出陣陣涼意。

　　她有些惋惜低頭，看向那朵被生生揉碎的花，心中生出一抹落寞。

　　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覺得，雪白花瓣上沾的泥土，竟有些許發紅。

　　就像是，泥土中混雜著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