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柯頌用盡全力阻止珍珠，他們最后還是一同出現在了牧民放羊的草場。

　　兩只豹子藏在草叢中，柯頌還沒有完全放棄，依舊小聲苦苦相勸：

　　“珍珠，不能再去抓牧民的羊了，真的很危險！”

　　珍珠的目光透過草叢的縫隙，警惕地掃視周圍，胡亂應了兩聲。

　　柯頌急的抓耳撓腮：

　　“真的不能去，那里不僅有狗！”

　　珍珠“唔”了一聲：

　　“我知道，是不是還有黑管子？就是能發出很大的聲音，然后隔著很遠就能咬到的那個？”

　　柯頌呆了呆，錯愕道：

　　“你知道，在哪兒看到的？”

　　雪豹可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怎么會有人用槍口對著她？

　　珍珠突然一改之前警戒的模樣，從草叢里坐起來抬起后爪撓了撓自己身上的毛：

　　“前段時間在我的領地中央，一個看起來年紀也很大的人類手上拿著的，他看起來很討厭我，一看到我就叫得特別大聲。”

　　她說完鉆出草叢：

　　“今天羊好像沒有被放出來，我們靠近看看。”

　　柯頌強壓心里的驚愕，匆匆跟上她：

　　“我們去哪兒？”

　　“人類的窩，他們和羊住在一起。”珍珠順著記憶里的方向前進。

　　體諒到柯頌大概率不會攀巖，她特地選了比較平緩的路。

　　兩只豹一前一后走了近半個小時，珍珠終于停下了，伏下身體將自己隱藏進草叢中。

　　事已至此，柯頌也停止了掙扎，學著她的樣子壓低身體藏起來。

　　不遠處就是兩個被拆了一半的黑帳篷，這是牧民臨時搭建的居所，大多數由牦牛毛手工編織出來的。

　　“人類怎么把自己的窩拆了？”珍珠疑惑地喃喃自語。

　　“要搬走了吧。”柯頌猜測道：

　　“牧民飼養了很多羊，一般情況下會在季節交替的時候更換草場，現在是春天了，羊在這里吃草吃的差不多了，他們要到草更多的地方去。”

　　過度的索取自然就會遭遇反噬，草原上的牧民深諳這一點。

　　會定期更換草場，避免過度啃食導致的沙漠化。

　　與此同時，牛羊的糞便會滋潤這片土地，來年的草會更加旺盛。

　　珍珠想到被羊群啃過的草地，光禿禿的剩下草茬兒，露出下面濕潤的泥土，小聲說：

　　“風一吹，草就又長起來啦！”

　　柯頌笑了笑。

　　珍珠在濕潤的泥土氣息，聞到那一絲特有的羊膻味，欣喜道：

　　“我聞到羊的氣味了，快走！”

　　然后率先沖著黑帳篷匍匐前進，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就拉開了一大段距離。

　　“誒！”

　　柯頌傻眼了，不是說雪豹比較怕人，一般都避著人走嗎？！

　　……

　　牧民正在往車上搬東西，黑帳篷的門簾被拉了起來，隱約露出里面還在燃燒的火爐，以及火爐上懸掛的壺。

　　牛糞被燃燒的味道并不刺鼻，跟燃燒麥桔的味道差不多，甚至隱隱藏著一絲藥味。

　　柯頌渾身緊繃，下意識搜尋帳篷里有沒有獵槍的影子。

　　珍珠對眼前的一切都很好奇，什么都想伸頭去看一看，用爪子扒一扒。

　　火上的壺被燒開了，一股富裕的奶香裹著茶香的氣味蔓延開來。

　　珍珠抬頭嗅了嗅，有些興奮：

　　“這是什么味道，好香！”

　　柯頌也聞到了，猜測道：

　　“大概是酥油茶。”

　　珍珠躍躍欲試：

　　“酥油茶是什么，我們能喝嗎？”

　　柯頌有些為難：

　　“理論上是可以的，不過，這個是人類的東西，我們不能擅自吃掉。”

　　珍珠有些失望：

　　“好吧。”

　　但很快又詢問柯頌：

　　“要怎么樣才能讓人類分我們一點呢？”

　　柯頌驚訝于她對酥油茶和對截然不同的態度，問珍珠：

　　“酥油茶不屬于山谷嗎？”

　　珍珠回答他：

　　“那當然，媽媽是山谷生的，大羊也是山谷生的，我是媽媽生的，小羊是大羊生的，酥油茶是人類生的！”

　　柯頌哭笑不得：

　　“那你吃小羊的時候，有沒有問羊媽媽可不可以把小羊給你吃？”

　　于是珍珠真的認真想了想：

　　“好像沒有，那我們是不是不用問人類了？”

　　真是搬起石頭砸腳，柯頌在這一刻想打自己的嘴，連忙補救：

　　“不不不，酥油茶還是要經過同意的，山谷生不出酥油茶，它是獨屬于人類的東西。”

　　珍珠似懂非懂：

　　“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她不舍地看了看帳篷里面冒著白煙的壺，掉轉頭道：

　　“我們去找羊吧。”

　　柯頌松了今天不知道第幾口的氣，跟在她身后，突然問：

　　“你怎么知道你媽媽和大羊都是山谷生的？”

　　珍珠一邊說，一邊好奇地打量周圍的陳設，偶爾伸出爪子輕輕碰一碰：

　　“媽媽說的。”

　　真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柯頌耳朵輕輕的抖動著，開始好奇珍珠一直掛在嘴邊的“媽媽”。

　　她一定也是和珍珠一樣奇特的豹女士。

　　路過另外一個黑帳篷時，里面隱約傳來人交談的聲音。

　　珍珠渾身一崩，立刻鉆進黑帳篷和地面的縫隙藏了起來！

　　柯頌先是一驚，隨后硬著頭皮鉆了進去，壓低了聲音對珍珠說：

　　“千萬別動，別發出聲音！”

　　這個地方太危險了，稍不注意馬上就會被里面的人類察覺到。

　　要是知道離自己這么近的地方趴著兩只吃肉的雪豹，再理智的人保不齊都要下意識端起槍對他們來兩發！

　　柯頌卷起尾巴蓋在珍珠頭頂，隨后又被珍珠用爪子扒拉下來抱進懷里，只能無奈地笑笑。

　　帳篷里的人聲驟然清晰了起來，一男一女，聲音很年輕。

　　“草場的草都吃了一些了，現在轉給崗措能行嗎？”

　　“沒事，他就那么幾只羊，吃不了多少的。”

　　“這片地草長得好，就是野生動物多，崗措年紀大了，女兒也在讀書，生活也艱難，就指著幾只羊呢，唉……”

　　因為下半年有到雪區的行程規劃，柯頌除了跟攝影團出去，大部分時間都被迫待在房子里。

　　閑暇的時候為行程做了很多準備，是能聽得懂一些藏語的。

　　聽到這些話很快也明這塊草場馬上就會迎來新的牧民。

　　帳篷里的女人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聲音高昂了起來：

　　“這里有雪豹，也不怕人，崗措又老又糊涂，人也很倔，萬一……”

　　說到這里帳篷里陡然安靜下來，好，半會兒才想起男人不確定的聲音：

　　“沒事的，沒事的，他不至于這么糊涂。”

　　接下來陸陸續續的交談聲柯頌再也沒心情聽了，望著身邊珍珠依舊用好奇的眼神看著周圍的一切，想著剛才聽到的話，心沉了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