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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不長東

第11章 滑稽

流水不長東 嗑南瓜子 4241 2025-06-07 21:38:59

  窗前卷簾無聲,擋住外頭玉輪清輝,點滴燭火下,連影子都帶著一種涼薄蕭索。

  他午間已得了消息有客要來,想如今王家光景,有個麻雀往門口尋食吃,他也該早些回來撒些米糧。

  只聽得是謝府里頭老夫人來訪,猜八九不離十是為著上月那“千兩欠銀”的事兒,財是人膽,說來慚愧,他如今兩樣俱缺。

  也是怪,以前大哥王雍在時,同樣的一擲千金,可那些金銀有去就有回,而今還是個同樣使法,卻只剩出,不見分毫進。

  越是沒得進,越要往外出,他往日只憑這個成事,短時內哪能學成別的。

  屏風外一個女使與粉面娘子低聲告罪:“底下人實是早早尋著了小郎君的。

  偏口干舌燥勸,他不肯回,說與一眾衙內吟詩要緊,女眷的事,豈能參合。”

  那粉面娘子輕道:“嗯,你也早些去歇吧,主家自有計較,咱們下頭,盡了本分就是?!?p>  說罷特從袖間掏出個火折子吹了吹,往桌上拿過一盞冷燈點了遞給女使道:“拿著去,腳下留神些?!?p>  兩人對視一眼,想往常府里光景,處處燈火通透,便是午夜起來,也沒幾個說要掌燈的。

  這會外頭,偌大的園子里,夜色濃的和墨一樣,時而可聞梟鳥怪叫。

  女使伸手接過,張嘴似要說些什么,里頭主家王亨在喊:“盈袖”,正是粉面娘子的名,聽聲糜糜焦焦。

  女使微點頭見禮,接了燈出門,只覺四面八方都是風,今年的冬天,來的格外早。

  謝府里卻還不見寒意,白日出門謝老夫人尚吩咐底下特備個褂子,晚間回到第一樁事便是解了氅子。

  似猶不足意,另吩咐道:“傳個涼些茶湯來。”

  崔婉早在候著,見老祖宗指腹頻頻往臉上按,只當她是口中生瘡還未痊愈,也難怪人近日火氣大。

  謝簡早已散了朝事,這會正領著哥姐兒幾個在書房問課。

  崔婉恐待會婆母要在晚膳時發難,硬著頭皮輕聲請示道:“未知,王家郡夫人可好些了?!?p>  “老舊樣子”難得謝老夫人沒作高聲,道:“不提也罷,晨間是我一時急火,想你也是為著郎君,就當沒聽過吧。

  夫妻和睦,方能興家安宅,這理兒我是知道的,斷不叫你為難。”

  “多謝阿家。”崔婉大喜,躬身行了個禮。

  等到晚膳之時,果然謝老夫人再添隨和,吃過一半,說是胃口不佳,先歇了碗筷,命人將謝熙抱到了身旁坐著。

  祖孫笑鬧一陣,謝老夫人問:“怎么云兒身上衣裳,這顏色越看越舊了?!?p>  崔婉忙道:“阿家眼好,云兒身上確是舊棉,內婦拿箱底衣衫改的。”

  “小孩子家,樸素固然好,可人說常長常新,總該多添幾樣?!?p>  謝老夫人嘮叨完,轉而將謝熙手腕處捏了捏,“明兒來祖母處,撿個喜歡的花樣兒去。”

  謝簡笑道:“母親當真厚此薄彼,我幼時,可說的是兒生肌肉未成,不可與暖厚新棉之衣,當與故絮,父母真氣相滋,令兒多壽。

  而今云兒年幼,便時時要穿新衣了?!?p>  崔婉低頭抿嘴笑過,謝老夫人道:“今日晨間,我興起無事,翻了翻宅子里賬目,竟不知王家艱難至斯。

  下午特邀張家太夫人去看了看,難為大半年了,王家郡夫人身上半點不見好轉,想那幺兒自小沒經過風浪,驟然這么大禍事,度日艱難。

  咱們舊日,一貫是有來有往的,你撿個空兒,從我私房里再走個千兒百兩,多尋些藥材,一并送過去吧。”

  謝簡往崔婉處看過一眼,放了手里湯勺,笑道:“是有這么回事,上月他家王亨找到我,說是園子年久不曾住人,有些地方失修。

  這又沒到年底,佃戶莊農的年例沒給上來,家中現銀不足,養病的人耽擱不得,兒想是個正事,著人取了千兩送過去,后頭朝事一忙,忘了跟母親交代?!?p>  “原是你的家業,哪須得與我交代,是我看不得郡夫人如此,得閑與你說合,凡能幫著些,就幫著些,莫叫王家小兒,行事上被人坑了去?!?p>  謝簡見她不似說假,緊忙點了頭,道是“王雍在時,與自個兒是抵足而眠的情分,哪有不管不顧的道理”。

  謝熙年幼,不肯老實呆在一處,吵著要走,謝老夫人交由崔婉領了去,又催促兒孫各自散了。

  此事在上頭似乎就此作罷,謝簡與崔婉各懷心事回了自己院里,星輝漸盛,兒女睡下,謝簡行至床前問:“怎么母親突而起了看賬目的心?!?p>  他不知是抱怨崔婉還是抱怨謝老夫人,“怎么我兒女成群的人,莫不然使幾兩銀子,還要說個來龍去脈?”

  坐著的崔婉道:“上月的帳早早便消了,我是不曾過問郎君的,特底下補了些上去,哪知阿家....”

  她話鋒一轉,擔憂道:“幸而阿家瞧了問過管事,我若知道郎君借錢給王家小郎使,我也是要細細查問的。

  梬姐姐怎落得個..要借錢度日的地兒,午間聽得阿家要去探郡夫人,我本是想跟著去,奈何阿家不許,我又不便獨自去。

  郎君若不與我說個寅卯來,我...”話未說盡,她佯裝轉了臉去。

  謝簡聽她是為著王家事而非錢銀去向著急,心中不快稍微好了些,道:“而今你梬姐姐早沒了,哪里是她借錢度日。

  我看那王亨實在糊涂,兩個家兄去了,不懸梁刺股苦讀,趁著王家圣眷未消好歹博個功名傍身,守著家資老母安穩度日也是好的,倒指望逢迎夤緣再起東山。

  好沒個長進,也不想想,如何能將一身榮辱,交付他人。

  他搖了搖頭,“世間一雙勢力眼,現又不是個公然賣官鬻爵的天兒,只恐他接不穩當,連累上頭,別人賣也不敢賣他去。

  既是求到我處,千兩銀子買個清凈,總不叫我能賞他榮華美名吧,那就算修睦在,我也拿不出這些啊?!?p>  看崔婉神色轉哀,謝簡勸道:“罷啦,這都多久的事兒啦,你日日臉色不好,叫我..嗯?.”

  他跟著坐下,攬過崔婉腰身,手掌將崔婉原本微彎的背托的霎時直起,耳鬢廝磨渾話樣調笑著道:

  “怎么,是我將你那親親姐姐推水里不成,婉婉這般苛于待我?!?p>  崔婉垂眼,謝簡另一只手扯過簾勾,朦朧帳子瀉下來,再看外頭,像看從前,看不真切,好似假的。

  夜露成霜,晨霧化雨,一夜之后京中霏霏連綿數日,總算得了個晴天,巳時過半,張家車馬緩緩停在謝府北角門處。

  院里女使早得了消息,候在此地,將一身紫絳袍繡鸞鵲穿花紋的老太太迎下,跟著擁到謝老夫人房里。

  進得門里坐下,張太夫人抬了抬手,示意跟著的女使將東西呈來。

  丫鬟把抱著的盒子放在案面上,一截青翠竹筒壓著幾頁手書淺絳色砑花箋,紋路走向,一樣的鸞鵲成錦,花簇成團。

  “喲,做什么衣冠優孟,來我處顯擺富貴不成。”謝老夫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將盒里花箋拿了出來相看。

  她早知張太夫人定是要幫著自個兒的,心中有底,凍雨數日,也懶得打發人去催。這會子相見,仍沒多余客套。

  花箋寥寥數字,萬安寺那觀子,觀照道人,原名馮微,字思妙,先帝元寧年間生,原籍應嘉,祖上出過秀才。

  廣寧三年,德懿老太后殯天,百日恰逢冥壽,因老太后信道,故廣征生辰相符之真人唱渡往生,應嘉的無量道觀舉薦,馮思妙入京。

  恰朝廷當年舉道試,馮思妙對《黃庭》、《通玄》等42卷道經對答如流,得天家親賜了芙蓉冠,封觀照真人,著田地食邑。

  廣寧八年,又加了原始冠,授鶴氅羽衣、朱舄道靴。

  “讀著是個能人,該去道正司行職就冊,做個一方神佛,怎么倒在萬安寺后頭,守那三五間破落廟宇?!敝x老夫人擱下花箋道。

  再看向張太夫人,仍覺她身上奢靡非常,又問得一回:“你也是,怎么今日,這般招搖?!?p>  為官為臣,最怕露了豪奢引來禍事,不到年節相慶,內婦穿戴,不宜太過耀眼。

  張太夫人最是懂此理,怪哉來個謝府,頭上雖是便冠,正中鑲那塊翡翠,倒有嬰兒手掌大小。

  張太夫人有氣無力樣指了指桌上盒子,道:“我實是喜歡那姐兒。”

  “既喜歡,我領了來,你時時瞧著,豈不更好,省了往觀子去,來回沒個三五日不成?!敝x老夫人道。

  “你這話就是非要了她了。”

  “你瞧過的人,多出不了岔子,上回我還思量再等等,尋個處處順心的。”謝老夫人嘆了聲。

  話間稍頓,續道:“往王家走一遭,覺來還是早些收著穩妥,陰晴悠忽改,禍福旦夕致,有備才是無患。

  難得觀子里的師傅,說出去名聲又中聽,不用牢神編排些閑話?!?p>  她將那截竹筒拿出,“別的,再說吧,咱們行事,哪能求個千好萬好,但能求個萬全,就是運氣了?!?p>  “正是如此,我早知你肯定是這般打算的,本第二日便要與你,雨點子沒個消停,也就不折騰底下了?!?p>  張太夫人仍是懨懨模樣,右手往左腕間個赤金纏枝菊鐲子撥了撥,道:“上上回我自去時,見那童兒在描個什么冊子。

  那道人躬身將人攬在懷里,手把手緩緩教著用筆,末了姐兒抬頭跟個雛鳥炸毛樣說道人害她畫的不好。

  我想能在萬安寺后立觀的道人,如何也是個文墨不差的,再是不濟,那也比個乳臭未干的丫頭好。

  再聽著,兩人鬧來,是道人嫌她心急毛躁,刻意捉弄,我....我看那童兒氣的吹牙瞪眼。

  我看...

  我看她與...如姐兒小時實像,我送如姐兒那日,也穿這身衣裳,這鐲子原本是一雙,舍了她一個,獨剩這只了。”

  謝老夫人本在拆竹筒上系繩,現已解了結,聽張太夫人話落,又將線繞了回去,道:“你實在喜歡,我另挑一個?!?p>  如姐兒是張太夫人小孫女,張芷,小字喚作如馨,往年養在張太夫人膝下日夜陪著的,同和二年,張芷年十四,入宮待選為妃。

  天家今上二十七繼承大統,現四十有七。

  張太夫人道:“我穿這身來,就是無須你另挑,管教去要,那道人定是肯給?!?p>  她將那赤金鐲子撥下來,擱到了案上盒子里,尋常笑道:“就像我說,成年男女入道,尚可還俗,若是幼年考童行入道,那就還不得了。

  她要不入童行,滿了八歲,哪能呆在寺廟?隨口哪個多事的告知府門,管教她片瓦也保不住?!?p>  謝老夫人仍未做聲,后宅里頭男女有別,兒孫一到年齡就不能承歡膝下,老婦年歲消磨多是挑個姐兒養在跟前,張芷便是如此。

  朝夕相處的血脈親情,哪有不心疼的,一朝婚配,竟是入了宮門,雖張家勢重,張芷在宮里恩深寵濃,可今上畢竟...

  張太夫人還在重說舊話:“到底度牒一拿,籍契就歸天家,信的喊一聲真人,不信的眼里,和樂戶伶人差什么差。

  苦樂有天知,冷暖....可得全數自個兒嘗著了?!?p>  她膝下如姐兒,也歸天家。

  謝老夫人將系繩再打好結,丟回盒子扣上,笑道:“正是,莫不如先來這,且戴著眼前金銀,好過山上風霜。”

  “也是,何況那王家小兒又不是一定回轉,將來旁人也是有的。”

  說過閑話,謝府要與張太夫人留膳,老太太拒了,仍穿著一身錦繡去。

  午后蒙蒙細雨又起,謝老夫人捏著個寸余大個紅釉小平口罐,站在檐下鳥架子處逗鸚哥。

  女使斜撐著傘,看謝老夫人臉上笑意莫名,猜是口中火泡消盡了,人也舒泛。

  久等不見罐子見底,大著膽子嗔怪了句“雨水不急,可恨風大,管叫吹著了,老夫人又該上火了,到時罵天爺去?!?p>  謝老夫人笑笑抖手道:“是是是,我還沒罵天爺,你罵起我來,咱們一般不敬。”

  她終是想起個事來,往??傉f不好王家的小兒郎是個什么樣子,仔細想想,不就跟個姐兒樣。

  若是家中鼎盛,就尋高問貴,相互庇佑,若是家中風雨,就待價沽名,換個父兄榮光。

  若是實在不幸,家道中落,哥兒要緊。

  且莫管什么朝夕情分,但得能求太平,姐兒是棄是賣,情深些的,學著張太夫人行事...換個華麗衣裳來就是了。

  無怪乎王家老太太口口聲聲,喊著“怎么死的,不是你呢”。

  她握著瓷罐子笑,倒不是為著王家小兒郎滑稽,笑只是自個兒年幼在原家陽州,也是嬌養大的。

  晚間謝簡再歸家,驚聞謝老夫人要去山上觀子里住幾天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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