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來得猝不及防，顧南傾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幕，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習題冊邊角。自從沈知遠告白后，兩人的相處反而多了幾分小心翼翼，像是隔著層朦朧的水霧，看得見彼此眼底的溫柔，卻觸不到真實的溫度。

　　“南傾，教導主任找你。”林小滿的聲音將她從思緒中拽回。顧南傾起身時，正巧對上沈知遠投來的目光，少年欲言又止的神情，讓她心頭泛起一絲不安。

　　教導主任辦公室里，老式空調發出輕微的嗡鳴。“顧南傾同學，”主任推了推眼鏡，目光銳利，“聽說你和沈知遠走得很近？”不等她回答，對方已翻開桌上的文件夾，“他本是板上釘釘的保送生，現在卻執意高考，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顧南傾的指尖發涼。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我...我不知道。”她低聲道，聲音里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老師希望你能以學業為重。”主任的語氣緩和下來，卻字字如重錘，“沈知遠的天賦不該被耽誤，你也一樣。”

　　從辦公室出來時，顧南傾的眼眶通紅。走廊的梧桐葉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她抱緊懷里的習題冊，卻在轉角處撞見撐著傘的沈知遠。少年的白襯衫被雨水洇濕一角，發梢還滴著水，顯然是在雨中站了許久。

　　“我都聽見了。”沈知遠將傘傾向她，“別聽他亂說，我的選擇和你無關。”

　　“怎么會無關？”顧南傾突然抬頭，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清北數學系的保送名額...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機會。”她后退半步，傘下的小小空間頓時被雨絲填滿，“沈知遠，你不該為了我賭上前途。”

　　沈知遠的瞳孔猛地收縮，傘柄在掌心攥得發白：“在你眼里，我就這么脆弱？連自己的選擇都做不了主？”他的聲音帶著怒意，卻藏不住眼底的受傷，“顧南傾，我以為你懂我的。”

　　這場爭吵像道裂痕，橫亙在兩人之間。接下來的日子里，教室里的默契消失殆盡。沈知遠不再將豆漿放在她桌上，顧南傾也刻意避開他的目光。那本手繪地圖的習題冊，被她藏進書桌最深處，連同那些未說出口的擔憂。

　　月考成績公布那天，顧南傾的化學名次下滑了十名。她盯著試卷上鮮紅的分數，耳畔回響著教導主任的話。晚自習時，沈知遠突然將張紙條推過來：“放學后老地方見。”

　　老地方是操場角落的單杠，曾經他們在這里交換過無數習題與心事。此刻沈知遠倚著單杠，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對不起。”兩人同時開口，又尷尬地頓住。

　　“我不該質疑你的選擇。”顧南傾率先打破沉默，“只是...我真的很怕因為我，讓你留下遺憾。”

　　沈知遠走過來，輕輕握住她冰涼的手：“你知道嗎？放棄保送那天，我爸氣得要斷我生活費。”他自嘲地笑了笑，“可我一點都不后悔。”少年的目光堅定如星，“比起遙不可及的未來，我更想抓住眼前的你。”

　　顧南傾的眼淚奪眶而出。沈知遠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的發頂：“我們約好一起考清大，不是嗎？這次月考只是意外，下次我們一定能并肩站在光榮榜上。”

　　就在這時，操場的路燈突然亮起，將兩人的身影投在地面。顧南傾從他懷里抬頭，正巧看見教導主任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沈知遠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將她抱得更緊：“別怕，這次換我來保護你。”

　　教導主任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沈知遠卻不慌不忙地掏出習題冊，翻到夾著地圖的那頁：“顧同學，這道題我還是不懂，能再給我講講嗎？”他的聲音清亮，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

　　顧南傾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她接過習題冊，指著上面的公式開始講解，聲音逐漸平穩。路燈下，兩個少年專注討論習題的身影，與記憶中無數個并肩學習的夜晚重疊。

　　這場風波過后，顧南傾和沈知遠的關系反而更進了一步。他們會在課間討論難題，會在放學后繞遠路回家，會在梧桐樹下分享彼此的夢想。那張手繪地圖的習題冊，重新擺在課桌上，扉頁多了行新字：“我們的未來，從來不是單選題。”

　　然而，命運總愛開玩笑。一模考試前，沈知遠突然請假了。顧南傾望著空蕩的座位，心里莫名發慌。直到第三天，她才從林小滿口中得知，沈知遠的父親突發重病，正在醫院接受手術。

　　顧南傾攥著習題冊，在醫院走廊里焦急地尋找。消毒水的氣味刺鼻，她終于在手術室門口看見了沈知遠。少年蜷縮在長椅上，頭發凌亂，校服皺巴巴的，哪里還有往日意氣風發的模樣。

　　“沈知遠。”她輕聲喚道。

　　少年抬起頭，眼眶通紅：“我爸他...情況不太好。”他聲音沙啞，帶著深深的恐懼與無助，“醫生說手術有風險，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顧南傾在他身邊坐下，握住他冰涼的手：“你不是一個人。”她將習題冊塞進他懷里，“你看，我們還約好要一起考清大呢。叔叔一定會沒事的，等他好了，我們就繼續為夢想努力。”

　　沈知遠看著習題冊上熟悉的字跡，終于崩潰般將頭埋進她肩頭：“我好怕...怕失去他，也怕失去你。”

　　顧南傾輕輕拍著他的背，眼淚無聲地滑落。手術室的燈還亮著，走廊里的鐘表滴答作響，兩個少年在命運的風雨中緊緊相擁，將彼此當作唯一的依靠。

　　這場意外，讓他們更加明白，比起未來的未知，珍惜當下才是最重要的。而他們的故事，也在風雨的洗禮中，變得更加堅定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