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昭念動咒語，符紙的光芒裹挾著黑影。

　　女孩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身形突然消散。

　　緊接而來的是一連串的系統提示音。

　　但蘇昭盯著空蕩蕩的桌面，指節無意識地摩挲著銀鎖。

　　黑影消散得太突然，不像是完成凈化后自然消亡的，更像是被什么力量強行截斷了。

　　她把紅裙重新包好時，注意到編織袋最底下有張泛黃的便簽紙，字跡歪歪扭扭。

　　阿婆，這裙子我穿不下了，您別再買新的。

　　傍晚的風裹著桂花香吹進義捐點，張警官正抱著保溫杯整理當天的捐贈清單。

　　蘇昭把便簽紙遞過去：“李阿婆的孫女，搬走好幾年了？“

　　“可不是。“

　　張警官推了推眼鏡。

　　“三年前就去省城工作了，逢年過節才回來。李阿婆總說，囡囡最愛我織的毛衣。可上次我去家訪，她屋里還堆著沒拆封的新裙子，跟你手里那件顏色差不多。“

　　他頓了頓：“不過阿婆她最近身子骨差，總說聽見屋里有笑聲，我還當是老人孤單...“

　　蘇昭的手指在便簽紙上輕輕一折，紙角翹起個小三角。

　　李阿婆說給孫女買的，可便簽上的日期是三年前，而紅裙的款式明顯是今年春季的新款。

　　這中間的時間差，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我去看看她。“

　　蘇昭扯下志愿者馬甲，帆布包在身側晃了晃。

　　“順便把義捐回執送過去。“

　　李阿婆住的老樓沒有電梯，蘇昭爬樓梯時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在樓道里回響。

　　四樓402的門虛掩著，藥味混著飯香飄出來，她敲了兩下門，聽見屋里傳來拖沓的腳步聲。

　　“阿婆，是我，社區的小蘇。“

　　門開了條縫，李阿婆扶著門框站著，白發梳得整整齊齊，卻比白天更顯虛弱。

　　她看見蘇昭手里的紅裙，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來。

　　“是囡囡的裙子！我就說放義捐點不安全，還是我收著好。“

　　“阿婆，您孫女不是...“

　　“她昨天還打電話說想吃我做的桂花糕！“

　　李阿婆突然抓住蘇昭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

　　“囡囡穿這條裙子最好看，等她周末回來，我給她梳麻花辮，像小時候那樣。“

　　蘇昭垂眸看向交握的手，李阿婆的指甲蓋泛著青灰，是長期服用藥物的跡象。

　　她想起倉庫里那道突然消散的殘影，喉嚨發緊：“阿婆，您最近，有沒有聽見什么奇怪的聲音？“

　　“有啊！“

　　李阿婆松開手，轉身從茶幾上拿起個玻璃罐。

　　“囡囡昨天半夜敲窗戶，說冷，要我給她拿厚裙子。我就說奶奶這就給你織毛衣，可她哭著說，說裙子上有血...“

　　玻璃罐當啷掉在地上，蘇昭彎腰去撿時，瞥見茶幾底下壓著張照片。

　　穿紅裙的女孩站在李阿婆身邊，笑得很甜，裙擺上卻有塊明顯的污漬，和倉庫里紅裙的血漬位置分毫不差。

　　深夜的義捐點倉庫泛著潮氣，蘇昭點燃九盞引魂燈，在地面畫出北斗七星陣。

　　紅裙被她放在陣眼，鎮魂鈴系在裙腰，銅鈴上的符文在燭光里泛著微光。

　　“出來吧。“

　　她指尖抵在銀鎖上，功德值在眼前跳動。

　　“我知道你沒走。“

　　風突然灌進倉庫，引魂燈的火苗劇烈搖晃。

　　紅裙無風自動，像有只無形的手在穿它。

　　銅鈴叮地一響，女鬼的身影驟然凝實，和殘影不同，這次她的臉清晰可見。

　　鵝蛋臉，眼角彎彎的，嘴巴左下方有顆痣，和照片里的女孩一模一樣。

　　“啊！“

　　尖銳的嘶吼震得窗戶嗡嗡作響，女鬼的指甲長出三寸，朝著蘇昭面門抓來。

　　蘇昭側身避開，指尖彈出三張凈化符，符紙在半空燃起金芒，將女鬼困在直徑兩米的光籠里。

　　“你不是普通怨靈。“

　　看著女鬼的身形和身上的氣勢，蘇昭的聲音冷靜得像冰錐。

　　“你魂上殘留的濁氣，是暗蝕會的手法。“

　　女鬼的指甲在光籠上劃出火星，突然，她的動作頓住了。

　　蘇昭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紅裙領口的珍珠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白。

　　像極了李阿婆說的給囡囡梳麻花辮時別在發間的珍珠卡子。

　　“你是在等誰？“

　　蘇昭向前一步，光籠隨著她的動作縮小。

　　“等李阿婆？還是...等你的奶奶？“

　　女鬼的嘴一張一合，喉嚨里發出破碎的音節，像是在說奶奶，又像是在喊疼。

　　鎮魂鈴突然劇烈震動，鈴聲混著如同嬰兒啼哭般的鬼泣，蘇昭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不是單純的怨靈，是被暗蝕會疊加了多層負面情緒的靈體！

　　“別急。“

　　蘇昭摸出張系統出品的符紙，符紙中心的善字發出暖光。

　　“我幫你說。“

　　女鬼的身影突然變得透明，她的手緩緩抬起，指向紅裙上的血漬。

　　蘇昭剛要追問，倉庫的鐵門哐當一聲被風吹開。

　　月光順著門縫照進來，正好落在她帆布包上，那里躺著從李阿婆家順來的照片，照片里的女孩正對著她笑。

　　凌晨五點的鬧鐘在蘇昭手機里炸開時，她正蜷在倉庫的折疊椅上。

　　紅裙安靜地躺在陣眼，鎮魂鈴不再震動，可她的掌心還留著女鬼觸碰時的涼意。

　　系統提示音比往常更清晰。

　　【叮！檢測到未完成驅邪任務：紅衣怨靈的執念，建議優先調查捐贈者李淑蘭】

　　蘇昭揉了揉發澀的眼睛，將紅裙小心裹進黑布。

　　晨光透過樓道窗戶斜切進來，在瓷磚上投下菱形光斑。

　　蘇昭站在樓道里，指尖捏著李阿婆的門鑰匙。

　　那是老人昨晚塞給她的，說囡囡回來要吃桂花糕，小蘇你幫我看著鍋。

　　門內傳來瓷碗碰撞的輕響，蘇昭的手指懸在門鈴上，突然聽見里面有人在哼歌。

　　那是首老掉牙的童謠，調子走得厲害，卻讓她想起奶奶給她梳頭發時的模樣。

　　蘇昭的指尖懸在門鈴上三秒，終于按下。

　　“來啦！“

　　門內的應答帶著點慌亂，拖鞋踢踏聲由遠及近。

　　門開的剎那，李阿婆鬢角的白發被穿堂風掀起，手里還攥著半塊揉皺的桂花糕，衣襟沾著星星點點的面粉。

　　“小蘇啊，快進來，我正熱著你昨兒說愛喝的豆汁兒。“

　　蘇昭跟著老人往廚房走，目光掃過客廳茶幾。

　　那里擺著個紅漆木盒，盒蓋半開，露出半截繡著珍珠的紅裙邊角和倉庫里那條幾乎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