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余盯著小男孩那雙清澈的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該先問“你是誰”還是“為什么大海會哭”。

　　白衣男人則是利落地抱起小男孩，轉頭看了她一眼，輕笑道：“這位野人小姐，能幫個忙嗎？”

　　蘇余身上卷了好幾圈海藻，乍一看，確實很狂野。

　　“哦……哦！”

　　蘇余手忙腳亂地跟上，差點被海藻絆倒。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是光滑的人類皮膚，不再是咸魚那種粗糙的質感。

　　【叮——咸魚翻身任務完成】

　　【新任務激活：隱藏身份，存活24小時】

　　【獎勵：共感能力初級控制】

　　“又來任務？！”蘇余脫口而出。

　　“什么任務？”男人側過頭來，眉梢微挑。

　　“沒...沒什么。”蘇余干笑兩聲，推著他往前走。

　　這時，蟹阿三從礁石縫里鉆出來：“魚姐！帶我一個！我要看人類打針！”

　　“好嘞！”

　　蘇余一把抄起蟹阿三，藏在海藻裙里，噓噓兩聲，“低調點，不然把你扔去海鮮市場！”

　　轉眼望去，白衣男人大步流星地往岸上走，襯衫被海風吹得翻飛。

　　蘇余小跑著追上去，只見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的SUV，他利落地拉開車門，從后座拿出一條干凈毛巾，動作嫻熟地裹住小男孩，又探了探他的脈搏。

　　“暫時沒事，但得去醫院。”

　　他側過臉，陽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金影，“我叫齊昀，是個手工藝人。”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今天臨時改行當救護車司機。”

　　“我叫蘇余...”

　　“我知道。”齊昀正彎腰給小男孩裹上毛巾，意識到自己失言，輕咳一聲，“咳...我的意思是，剛才聽那位...大閘蟹先生這么叫你。”

　　躲在海藻裙后的蟹阿三震驚地揮舞鉗子：“誰特么是大閘蟹？！老子是海蟹！”

　　“噢。”

　　蘇余下意識回應，隨即一愣，“不對，你能聽懂蟹阿三說話？”

　　“嗯，這是天生的能力，可能是我與小動物有緣吧。”

　　齊昀面不改色地關上車門，又遞來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沙灘服。

　　“蘇野人小姐，換一套衣服吧，你裹著海藻去醫院，會被保安扭送到精神科。”

　　蟹阿三從海藻里探出半個殼，小眼睛滴溜溜地轉：“魚姐，這男的有問題！他剛才絕對撒謊了！”

　　蘇余一把按住它的鉗子，瞇眼打量齊昀：“你到底是什么人？”

　　齊昀拉開車門，唇角微勾：“我只是一個路過的熱心市民。”

　　【警告：檢測到異常能量波動】

　　【建議立即遠離目標人物】

　　系統的聲音讓蘇余心頭一跳，但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齊昀請入了后座。

　　汽車啟動，海風從車窗灌進來，帶著溫暖咸潤的氣息。

　　比起眼前的齊昀，蘇余更不信任讓自己曬足180天的咸魚系統。

　　更何況，她一條無牽無掛的咸魚，還怕他區區一個人類？

　　......

　　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蘇余和齊昀大眼瞪小眼。

　　小男孩已經被送入急診檢查身體情況。

　　“抽血、CT、腦部核磁...”

　　蘇余掰著手指數檢查項目，“這流程夠把那小崽子里外掃描三遍了。”

　　急診室的紅燈依然亮著。透過門上的小窗，能看見小男孩蒼白的腳踝從被單里滑出來，腳背上還沾著未擦凈的海沙。

　　齊昀交疊著長腿坐在長椅上，見蘇余實在是無聊，輕笑著給她遞來一本書：

　　《深海生物圖譜》

　　“你若是閑得無聊，不如來看看書？”

　　蘇余接過書嘩啦啦地翻，直到某一頁，指尖突然一頓。

　　在書頁邊角處，“蘇利莫斯神跡”幾個紅字落在紙上，筆跡工整得近乎虔誠。

　　“不對勁，”

　　蘇余把書一合，“你一個手工藝人，研究深海魚干嘛？”

　　齊昀接過圖譜，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書頁的章魚腕足上輕輕劃過。

　　“我正在做海洋生物系列的雕塑設計。”他笑得溫和平靜。

　　“上周剛完成一個章魚的作品，光是觸手上的吸盤就調整了十幾次。”

　　蘇余：“......”

　　現在搞藝術的都這么卷嗎？

　　“患者家屬！”

　　急診室的門被推開，護士急匆匆走出來，“孩子醒了，但情況有點......”

　　蘇余和齊昀同時起身，可還沒進去，她就被急診室內撲面而來的情緒色彩晃花了眼。

　　急診室里擠滿了因臺風受傷的村民，每個人的頭頂都盤旋著不同顏色的情緒：

　　骨折老人頭上是深灰色疼痛，孩子母親頭上是亮綠色的焦慮，值班醫生周圍旋轉著灰色的疲憊...

　　這些色彩在空中糾纏扭動，交織成一張令人窒息的網，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你沒事吧？”

　　護士注意到蘇余的臉色不好。

　　蘇余想說沒事，卻突然看見護士身后滲出蛛網般的猩紅，側頭一看，三號床的病人正掐著喉嚨抽搐，猩紅的死亡情緒像毒蛇般絞著他的心臟。

　　“快，三號床！”

　　她越過護士沖過去，在醫生趕來前，她的雙手已按在病人胸口。

　　【叮！咸魚系統緊急提示】

　　【您正在作死吸收負面情緒】

　　【建議立即停止這種自殺行為】

　　“破系統閉嘴！”

　　蘇余一巴掌按在病人胸口，救人的本能驅使著她將死亡的情緒一根根抽出。

　　三秒后，大叔喘過氣來了。

　　五秒后，蘇余的臉綠了。

　　十秒后，“嘔....”

　　由于吸收過多的負面情緒，蘇余此刻有些惡心作嘔。

　　“魚姐，你咋了？”

　　蟹阿三從蘇余口袋里探出半個身子，“你一條咸魚還能吐出什么東西？”

　　蘇余跪在地上干嘔之余還不忘錘幾拳口袋里的蟹阿三。

　　這時，她耳邊又響起冰冷的機械音：

　　【警告！共感過載】

　　系統提示響起的瞬間，蘇余的視線逐漸扭曲，急診室內的監護儀警報聲在她耳中變成刺耳的尖嘯。

　　蘇余突然深陷在共感過載的漩渦中，靈魂不斷地扭曲，像擰毛巾一樣，壓抑的氣息正不斷地榨干她身上的靈氣。

　　“蘇余？”

　　齊昀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水幕。

　　恍惚間，她感覺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溫暖的觸感將她拉回現實。

　　“深呼吸。”

　　齊昀的手輕輕按在她背上，“一、二、三...“

　　蘇余下意識跟著他的節奏調整呼吸，不適的感覺逐漸減弱了。

　　【系統：共感波動穩定】

　　【任務進度更新：存活剩余23小時】

　　蘇余剛從窒息的漩渦中掙扎起來，抬眸望向眼前的齊昀，心下泛起一絲奇異的感覺。

　　這個人，似曾相識。

　　她正發愣，一個冷冰冰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這位小姐，你的能力很有趣啊。”

　　蘇余抬頭，只見急診的角落站著一個陌生男人。

　　他穿著黑色風衣，在滿是傷員的醫院里顯得格格不入。

　　蘇余的共感能力在他身上失效，她看不到這個人有任何情緒波動。

　　【叮！系統緊急提示】

　　【檢測到異常能量波動】

　　【建議：裝死】

　　“我謝謝你...”蘇余嘴角抽搐，恨不得立刻發賣這個廢物系統。

　　黑衣男人在蘇余面前站定，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

　　“你是...第一次異能力暴走？”

　　蘇余挑眉，視線從他锃亮的皮鞋一路掃到領口別著的銀色徽章。

　　“你是誰？”她抱臂后退半步。

　　“我是陳燼，”男人指尖輕點徽章，“是東洲市異能管理局特勤組長。”

　　“我是蘇余。”她干巴巴地回道，“剛上岸的野生咸魚。”

　　“噗！”齊昀剛喝下去的一口水全噴了出來。

　　陳燼搖了搖頭，“你能吸收心肌梗塞的痛苦情緒，這可不是什么咸魚能力。”

　　“你在嘰里咕嚕地說什么？”

　　蘇余第一次穿越，還沒搞清楚這個世界的運行機制。

　　只見陳燼從風衣內袋掏出一個平板，調出監控畫面：“三分鐘前，3號床病人突發心梗，你接觸他后，他的癥狀立刻緩解，而你...”

　　他指了指畫面里跪地干嘔的蘇余，“你，出現了典型的情緒過載反應。”

　　蟹阿三從蘇余口袋里探出半個鉗子：“喂！你這是侵犯隱私！”

　　陳燼的目光在螃蟹身上停留兩秒，面無表情地記錄：“會說話的甲殼類動物，變異等級暫定C級。”

　　“嗯？你也能聽懂螃蟹說話？”蘇余目瞪口呆。

　　“我有專業的翻譯設備，”

　　陳燼指了指自己骨導耳機，“專業的設備可以更高效地追蹤和審訊變異生物。”

　　“等等！它不是變異生物！”

　　蘇余護住蟹阿三，“它只是...呃...我的寵物。”

　　“異能者蘇余，疑似具備情緒轉移能力，伴有海洋生物親和特性。”

　　陳燼繼續在平板上記錄，聲音機械得像在念報告。

　　“根據《特殊能力管理條例》第17條，你需要接受管理局的評估和登記。”

　　這時，齊昀不動聲色地往前半步，擋在蘇余和陳燼中間：“這位先生，她現在需要的是休息。”

　　陳燼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突然收起平板：“既然如此，明天上午九點，請蘇小姐到異能局總部報備異能情況。”

　　他遞給蘇余一張燙金名片，“遲到的話...”

　　“會怎樣？”蘇余警惕地問。

　　“我會親自來請。”陳燼嘴角微揚，“帶著手銬。”

　　說完，陳燼瀟灑地轉身離開，卻被自己過長的風衣絆了個踉蹌。

　　“這人怎么回事...”蘇余有些無語。

　　齊昀若有所思地望著陳燼離去的方向：“異能局的人向來神經兮兮。”

　　他轉向蘇余，“你打算怎么辦？”

　　蘇余低頭看著手中的名片，燙金的“東洲市異能管理局“幾個字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叮！系統提示】

　　【檢測到危險系數上升】

　　【建議：按時赴約，否則存活率將降至30%】

　　蘇余：“......”

　　或許，異能局有辦法能將系統從腦子里摳出來？

　　就在這時，病房里傳來護士的驚呼：“有個小男孩不見了！”

　　蘇余和齊昀對視一眼，同時沖向病房！

　　小男孩的病床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張濕漉漉的紙條，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著：

　　【姐姐，他們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