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人魚骸骨的頭顱又低了幾分。

　　“它...它真的在動！”周越嚇得的聲音都劈叉了。

　　“不對勁...”

　　蘇余看見人魚骸骨鉆出半透明的觸須，像蛆蟲一樣在骨縫里蠕動。

　　“是海蝸牛！”

　　蟹阿三突然大叫，“我在東海見過，這玩意能寄生在骨頭里！”

　　話音剛落，巨大的人魚骸骨發出刺耳的尖嘯，蘇余的共感能力不受控制地接收著骸骨傳來的波動。

　　隱約間，她能感受到骸骨本身的痛苦，像有無數細小的針在骨髓中移動。

　　“這是...”蘇余捂住耳朵，卻擋不住腦海中凄厲的哀鳴，“它在求救？”

　　再抬頭看時，整具骨架像木偶一樣被提了起來，空洞的胸腔噴涌出咸腥的海風，在博物館內掀起一場小型風暴。

　　“臥槽！”

　　周越一個滑跪躲到服務臺后面，“這他媽是什么鬼東西？！“

　　“小心！”

　　齊昀一把拽住蘇余的手腕，這個平日里溫潤如玉的藝術家，此刻眼神銳利得嚇人，“別離它太近?！?p>　　話音落地，骸骨突然暴起，尾骨橫掃而過，將兩人掀飛出去。

　　“轟！”

　　兇猛的氣浪席卷整個大廳，游客們尖叫著四散奔逃。

　　蘇余重重地摔到展柜上，穹頂的玻璃碎片砸落在她身上，劃出好幾道血痕。

　　蹲在一旁被誤傷的周越捂著頭鬼哭狼嚎：“救命啊！我還不想死！”

　　這時，一塊金屬牌匾被掀飛，朝著周越腦門砸去。

　　蘇余忍著渾身的傷痛，飛起一個頭槌撲過去，將周越撞飛出三米遠。

　　“你他媽……”

　　周越被創飛，隔夜飯都要吐出來，正要爬起來罵人，又瞥見牌匾深深嵌進他剛才待的地方，立刻噤聲。

　　這時，人魚骸骨又張開雙臂！

　　“趴下！“

　　齊昀的聲音罕見地緊張起來。

　　蘇余只來得及將周越按倒，下一秒，數以百計的碎骨片如同子彈激射而出！

　　“篤篤篤！“

　　骨片深深釘進墻壁和地面。

　　蘇余感覺左臂一麻，一片骨刃穿過她的手臂，數秒之后，劇痛纏身。

　　“魚姐快躲！”

　　蟹阿三聲音急促，“海蝸牛在強行分解骸骨！”

　　懸浮的人魚骸骨突然劇烈震顫，骨節如雨點般墜落，又在半空中懸浮旋轉，形成一道骨片風暴。

　　鋒利的骨刃劃過展柜，防彈玻璃上瞬間爬滿蛛網般的裂痕。

　　“這還怎么打？！”周越嚇得鼻涕泡都出來了，“這它媽會變身??！“

　　蘇余的瞳孔驟然收縮，共感能力在混亂中捕捉到一絲異樣。

　　她看見在人魚脊椎骨縫間，隱約泛著一道青色的微光。

　　“打脊椎！海蝸牛藏在脊椎里！”她大喊。

　　話剛落地，齊昀就已經繞到骸骨背后，他手中的雕刻刀寒光連閃，每一擊都精準刺入骨縫。

　　“看我的！”

　　蘇余也趁機抄起地上的消防斧，想要莽進去，剛一抬腳，差點被絆倒。

　　低頭一看，周越正抱著她的大腿沒撒手，“保護我！快保護我！”

　　蘇余低頭看著這個抖如篩糠的公子哥，突然咧嘴一笑：“保護可以，先叫一聲魚爹?！?p>　　“你做夢！”

　　“嗖！”

　　一根人魚肋骨突然脫離主體，破空而來，同一時間，周越的尖叫幾乎掀翻屋頂，

　　“爹！！！”

　　“哎！”

　　蘇余心滿意足地將他踹飛出去，側身滑鏟避開飛射的肋骨，借著慣性在地上滾了半圈，又掄起斧子狠狠砍向骸骨后背。

　　“鐺！“

　　斧刃卡在了骨縫里。

　　海蝸牛的觸須立即纏上斧柄，將她連人帶斧吊到半空。

　　“魚姐！“蟹阿三急得直跳腳。

　　骸骨瘋狂擺動，蘇余被甩來甩去，虎口震裂出血，卻死咬著牙不松手。

　　蘇余雖不懂戰斗，但她勝在渾身牛勁。

　　在又一次擺蕩到最高點時，她突然松開斧柄，整個人撲向脊椎骨縫。

　　“找到你了！”

　　滑溜黏膩的海蝸牛被她整個攥出來，“噗嘰”一聲，海蝸牛被蘇余捏爆成一灘爛泥，黏液從指縫間飆射而出。

　　“戰斗，爽！”

　　蘇余的歡呼聲還在展廳里回蕩，下一秒，

　　“轟！”

　　失去核心支撐的骸骨轟然倒塌。蘇余像塊破抹布般被甩出去。

　　世界突然安靜下來。

　　蘇余只感到自己在下墜，仿佛被拖入深海，耳畔只剩下一種聲音：

　　“咚、咚、咚?！?p>　　這是緩慢而沉重的心跳，卻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別的什么。

　　“姐姐，你該醒了?！?p>　　冰冷的吐息突然噴在她的耳畔。

　　蘇余猛地睜眼，那個斷眉男孩正趴在她肩頭，青灰色的手指戳著她太陽穴。

　　“?。。。。?！”

　　蘇余嚇得膽汁都快吐出來了，“你有病??！”

　　她本能地伸手去抓，卻摸到一團濕滑黏膩的東西。男孩的身體像腐爛的海藻，在她指間融化。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她又氣又怕，聲音抖得不成調。

　　男孩的頭顱歪斜到一個不可能的角度。

　　“我是你親手埋葬的過去?！?p>　　他的聲音忽遠忽近。

　　“我們都是大海的罪人?！?p>　　“放屁！”

　　蘇余一巴掌拍過去，“我他媽是條淡水咸魚！”

　　男孩的頭顱被她拍得轉了180度，卻還在笑：“看，他們來了?！?p>　　蘇余回頭。

　　在凝滯的時空中，無數人魚幽魂正從骨片風暴里浮現。

　　它們的腹腔被整齊剖開，內臟像水草般飄蕩，青白的手指齊齊指向她。

　　“蘇...魚...”

　　蘇余的太陽穴突突跳動，破碎的畫面強行擠入腦海，她看見在血色海浪中，無數被開膛破肚的人魚倒掛在海底宮殿前，像一條條無力掙扎的咸魚。

　　或像是，一串串失聲的風鈴。

　　“姐姐?！?p>　　小男孩的聲音忽遠忽近。

　　“你的罪孽，不會因為逃避而消失。”

　　“罪孽？”

　　蘇余的鼻腔突然涌出鮮血，共感能力徹底失控。

　　【叮！系統提示】

　　【記憶覺醒5%】

　　蘇余的共感能力瞬間過載，意識混亂中，她看到齊昀撕開風暴朝她奔來，臉上滿是驚慌，嘴唇開合似乎在喊著什么，聲音卻傳不到她耳中。

　　斷眉男孩站在骸骨前，青灰色的手指輕撫人魚空洞的眼窩，又朝蘇余咧開嘴，露出鋸齒狀的牙齒。

　　“下次見，姐姐?！?p>　　話音剛落，一陣強光闖入蘇余的眼睛，斷眉小男孩消失在光里。

　　“砰！”

　　博物館的大門突然被撞開，十幾個穿白色防護服的人沖了進來，為首的金絲眼鏡女人站在人魚骸骨前，推了推鏡架，鏡片反光遮住了她的眼睛:

　　“我們是Pano集團生化管控組?！?p>　　女人從防護服口袋抽出電子憑證，全息投影在空中展開收購協議。

　　“經72小時競價談判，Pano以3.2億新幣完成對蘇利莫斯人魚骸骨的收購。”她點擊投影，展示出《異常生物遺骸流通許可證》批文。

　　她的視線掃過癱倒在地的蘇余，最終鎖定散落的骸骨：“現在，我們將執行資產回收程序。”

　　她朝后揮了揮手，穿著防護服的人員同時向前逼近，呼吸面罩里傳來機械的換氣聲。

　　齊昀擋在蘇余面前，手指間轉動著雕刻刀，嘴角依然掛著溫和的微笑，眼神卻讓在場的Pano員工都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真不巧”，他輕聲說，“這具骸骨...也是我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