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言站在原地,指尖掐進了掌心。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蒼白的臉上,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她知道,平靜的日常結束了。第九處的沈聿白,這個如同冰山般強大而神秘的男人,終于以無可回避的姿態,正式闖入了她的生活。
辦公室的“課后談話”,恐怕是她踏入帝都以來,將要面臨的最大挑戰。
外婆的秘密,她的“鬼瞳”,青荷苑的凈化,醫學院的探查……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在這位沈處長冰冷的審視下無所遁形。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她整理了一下書本,迎著夏曉萌和周晴擔憂又八卦的目光,平靜地說。
“我去一趟辦公室。”
然后,邁開腳步,向著沈聿白消失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向一片未知的冰封海域。
陽光穿過走廊盡頭的窗戶,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卻絲毫驅不散洛言心頭的寒意。
指尖掐進掌心的痛感,讓她保持著最后的清醒。夏曉萌擔憂的呼喚,和周晴疑惑的目光被她甩在身后。
每一步都踏得沉穩而沉重,如同走向審判席。
沈聿白指明的那間辦公室,在行政樓深處,門上沒有任何標識。洛言抬手,指節在厚重的實木門上輕輕叩響。
“進。”沈聿白低沉而毫無波瀾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洛言推門而入。
辦公室寬敞、明亮,卻異常簡潔,甚至可以說冰冷。
偌大的空間里只有一張寬大的深色實木辦公桌、兩把椅子、一個嵌入墻壁的書柜(里面整齊排列著檔案盒和書籍),以及角落里一個不起眼的飲水機。
巨大的落地窗將外面的校園風光盡收眼底,陽光毫無阻礙地灑滿地面,卻奇妙地未能給這個空間增添絲毫暖意。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種……干凈到極致的、無機質的氣息,像醫院的走廊,也像沈聿白本人。
沈聿白就坐在辦公桌后。他沒有穿著標志性的風衣,而是一件熨帖的深黑色襯衫,襯得肩線更加平直冷硬。
他正低頭看著一份攤開的文件,陽光勾勒出他,雕塑般棱角分明的側臉和緊抿的薄唇。
聽到洛言進來,他并未立刻抬頭,只是用筆在文件上快速劃了幾道,然后才緩緩抬眼。
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隔著寬大的辦公桌,精準地鎖定了門口站立的洛言。
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審視力量,仿佛要將她靈魂深處的秘密都剖析殆盡。
洛言感覺自己,像被放置在顯微鏡下的切片。
“門關上。”
沈聿白的聲音沒什么起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洛言依言反手關上門,隔絕了外面世界的喧囂。
辦公室內瞬間陷入一種更深的、令人窒息的寂靜。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微快的心跳聲。
“坐。”沈聿白用筆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
洛言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動作盡量保持平穩,脊背挺得筆直,目光沒有回避,平靜地迎上沈聿白的審視。
她知道,此刻任何一絲怯懦或慌亂都可能成為對方攻破心防的缺口。
沈聿白身體微微后仰,靠在高背椅上,十指交叉放在桌面。
他的視線在洛言蒼白卻沉靜的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后緩緩開口,聲音低沉,直奔主題:
“‘縫合體’的初步分析報告出來了。”
他拿起面前的一份文件,手指點了點其中一頁。
“核心縫合點的怨念殘留,與你上次在D791次列車上遭遇并‘凈化’的那個醫學院怨靈碎片,能量圖譜高度吻合。”
洛言的心臟猛地一跳!他果然知道列車上的事!而且調查得如此深入!她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地收緊。
“它并非主體,”沈聿白繼續道,語調平穩得像在陳述天氣,“只是一個分離出去的、承載了部分痛苦和混亂意識的‘探針’。它的任務,是尋找……合適的‘容器’。”
他的目光銳利地落在洛言身上,“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尋找能承受龐大怨念灌注、又能保持清醒意識的特殊‘靈媒’。”
容器?!靈媒?!洛言瞳孔微縮。火車上那個怨靈瘋狂的囈語碎片再次涌入腦海——“容器……完美的容器……”
難道目標……是她?!因為她這雙能洞穿陰陽的“鬼瞳”?!
“你出現在那里,不是偶然。”沈聿白的語氣陳述著一個冰冷的事實,“無論是青荷苑的‘水怨’,還是明德樓的‘縫合體’,它們的躁動和異常,或多或少都與你身上散發的特殊‘波動’有關——尤其是當你開啟那雙‘眼睛’,或者進行凈化時。”
洛言的呼吸微微一窒。所以,是她……是她無形中吸引了這些東西?
是她打破了某種平衡?一種沉重的自責感悄然爬上心頭。
“不用急著自責。”沈聿白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語氣依舊平淡,“你的存在本身,對它們而言就是燈塔。這并非你能控制。就像黑暗中的燭火,總會吸引飛蛾。”
他話鋒一轉,眼神陡然變得更加銳利,如同出鞘的利劍:
“真正的問題在于,‘縫合體’這種級別的污染源,其存在本身就是第九處的高度機密。
它的位置、狀態、甚至存在的‘概念’,都被多重信息壁壘封鎖。
一個剛踏入帝都、對超自然世界毫無官方認知的新生,是如何精準地找到它,甚至在它爆發前夕潛入的?”
沈聿白身體微微前傾,無形的壓力如同實質般籠罩向洛言:
“洛言同學,我需要一個解釋。誰告訴你的?或者說……”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清晰而冰冷,“你背后,還有誰?”
來了!洛言的心猛地沉下去。這才是關鍵!沈聿白根本不在意她如何凈化,他在意的是情報的來源!是潛在的“內鬼”或未知勢力!
洛言迎著他審視的目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不能暴露外婆和槐樹坳的秘密,也不能把責任推到虛無縹緲的“直覺”上。
她需要一個合理的、至少能部分解釋得通的答案。
“沒有人告訴我。”洛言的聲音清晰而平穩,帶著一絲坦誠的意味,“‘鬼瞳’……它能讓我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不僅是怨靈邪祟,也包括……氣息殘留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