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言斟酌著用詞,“我乘坐的D791次列車,那個怨靈碎片被凈化后,留下了極其微弱的……‘線’。一條由殘留怨念和痛苦情緒構成的、幾乎看不見的‘線’。”
沈聿白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顯然在評估她話語的真實性。
洛言繼續道:“那條‘線’,一直延伸進入帝都。很淡,斷斷續續。最初我并不知道它通向哪里。直到……醫學院冷藏庫異常的消息出現。”
她看向沈聿白,“新聞里提到的‘手術刀活了’、‘好多眼睛看著’……這些描述,與我在列車上感知到的那個怨靈碎片的核心記憶碎片完全一致。所以……”
她沒有再說下去,意思已經很明確:是列車上殘留的“線”和新聞的細節共同引導了她。
雖然巧合得令人難以置信,但邏輯鏈條并非完全斷裂。
辦公室內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和遠處操場的模糊喧嘩,提醒著這里仍是人間。
沈聿白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深邃的目光在洛言臉上反復逡巡,仿佛要將她靈魂的每一個角落都照亮。
他在判斷,判斷這番話的真實性,判斷眼前這個女孩的危險性,和可利用價值。
許久,他敲擊的手指停了下來。
“你的‘眼睛’……”
沈聿白的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
“遠比我想象的麻煩,也……更有價值。”
他拉開辦公桌的抽屜,從里面取出一個東西,輕輕放在桌面上,推到洛言面前。
那是一個小小的、用陳舊油布包裹著的物件,保存得異常完好。
洛言的視線落在那包裹上,心臟驟然停止跳動!
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強烈到無法抗拒的悸動瞬間席卷了她!
墨玉貔貅在她胸口猛地一震,緊接著傳來一種近乎悲鳴的、滾燙的灼熱感!
不需要打開!那股熟悉的、溫暖而又滄桑的、屬于外婆的氣息……撲面而來!
眼淚瞬間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又被她死死壓了回去。
她猛地抬頭看向沈聿白,眼中充滿了震驚、難以置信和更深的警惕!
“這是……”洛言的聲音干澀得厲害。
“蘇婆婆留在‘第九處’的舊物。”
沈聿白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
他目光復雜地看著洛言,緩緩說出了那句如同揭開封印般的話語:
“十四年前,‘陰墟裂隙’失控前夕,她將此物托付給當時的處長,說……
若日后有持有墨玉貔貅的傳人出現,并展現出足夠的力量和心性,便將此物交還。”
他頓了頓,目光緊緊鎖住洛言瞬間蒼白的臉和她眼中翻涌的巨大波瀾,一字一句,如同重錘敲擊:
“她留下的原話是:‘當黑暗再次試圖縫合裂隙,當歸來的陰影覬覦我的血脈,當墨玉選擇共鳴……’”
“‘……告訴她,這不是詛咒,是使命。回來,找到真相,然后……終結它。’”
轟——!!!
洛言感覺自己的世界徹底崩塌又重建!
外婆留下的信息!陰墟裂隙!血脈!使命!終結!
墨玉的共鳴……是指與沈聿白身上那股奇異能量的共鳴嗎?!
巨大的信息洪流沖擊著她的認知,震驚、茫然、一種被命運巨手攥住的窒息感……種種情緒幾乎要將她撕裂!
洛言死死盯著桌上,那個小小的油布包裹,離開槐花坳時,外婆并沒有跟她提及這些。
“第九處需要你的力量,洛言。”
沈聿白的聲音將她從混亂的漩渦中拉回現實,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坦誠的緊迫感。
“‘縫合體’不是孤例。‘陰墟裂隙’的松動痕跡正在增多,像醫學院這樣的‘污染源’正在以異常的速度滋生。
我們需要你那雙眼睛,需要你凈化怨靈的能力,需要你……作為‘鑰匙’的潛能。”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陽光下投下長長的陰影,籠罩著坐在椅子上的洛言。
他俯視著她,眼神深邃如淵,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強勢和……一絲近乎懇切的沉重:
“加入第九處特別行動組。不是請求,是必須。為了這座城市,為了那些可能被卷入的無辜者,”
他的目光落在那個油布包裹上,聲音低沉下去,“也為了……完成蘇婆婆的囑托。”
陽光依舊明媚,辦公室里冰冷的氣息卻仿佛凝固了。
外婆的舊物靜靜地躺在桌面上,散發著無聲的召喚。沈聿白拋出的橄欖枝,卻更像一道沉重的枷鎖。
洛言看著那個小小的包裹,又抬眼看向沈聿白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蘊藏著無盡秘密和風暴的眼睛。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的道路已無可選擇。平靜的日常徹底遠去,前方是荊棘密布、深淵凝視的使命之路。
而身邊這位冷峻如冰山的沈處長,既是引導者,也可能是……最危險的同行者。
辦公室里的寂靜,沉重得幾乎能聽到命運齒輪轉動的轟鳴。
落地窗玻璃隔絕了校園操場上的喧囂與陽光。偌大的辦公室此時卻彌漫著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低壓。
洛言坐在椅子上,身體微微繃緊,雙手放在膝蓋上,指尖無意識地掐著掌心。墨玉貔貅緊貼著胸口,傳遞著持續的冰涼感,既是守護,也是一種無聲的警示。
“沈教授,”她微微側過臉,墨色的瞳孔直視沈聿白冷峻的側影,“槐樹坳,墨玉貔貅,陰墟裂隙……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還有,‘守墓人’……那是什么意思?”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三個字,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外婆從未向她提起過這個稱謂!
沈聿白看向洛言,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對上洛言毫不退縮的目光。他臉上沒什么表情,但洛言敏銳地捕捉到他眼底深處一絲極其復雜的波動——不是敵意,更像是一種沉重的追憶。
“蘇婆婆……”沈聿白的聲音低沉下來,少了幾分官方特有的冰冷刻板,多了一絲凝重,“她是‘第九特別調查處’成立之初,最早也是最重要的幾位‘顧問’之一。”
顧問?!外婆?!第九處?!
“我離開槐花坳時,外婆并未對我說這些!”
秋風習習,洛言如深潭般的眼眸直視著沈聿白,一字一句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