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市,監獄。
不是每個人都敢面對自己身處的暗黑。
一個有罪的人,當報應來的時候,他會變得十分的坦然,一般作惡的人,都不會是傻子,知道報應有一天終究會來。
但一個無罪的人被視為有罪,就不一樣了,會掙扎,會絕望。
我屬于后者,我被人設計了,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要把我置于死地,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以受賄罪把我逮了,而且,首先逮的是上官疏影,她有心臟病,這嚇壞了我,我寧愿我死,也不能讓她和孩子受到任何的傷害。況且,她的心臟病,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對方正是看中了我的這個弱點,逼我就范。
這個時候的上官疏影,已經和我沒有婚姻關系。
緣由,就是一個西川的老板到我的老家雨縣采礦,而這個礦又已屬于國家戰略資源,私營企業是沒有開采權的。并且,這家企業在西川就發生了多次礦難。他們找到我,擬定了一個合同,給我們南方站50萬元的贊助費,我拒絕了。
傻子都想得明白,我怎么可能因為50萬元就毀了自己的人生。讀書人的臉比錢重要得多。一個私營老板怎么敢在沒有權限的情況下,敢在雨縣采礦。背后,有一個省里的人是后臺,是背后的真正操縱者。是我,這個書生擋了別人的財路。
這個礦,屬于稀土,名字叫銦,他們非法開采后,將原礦賣到其它國家,這種嚴重影響國家安全的事情,我豈能當做沒看見,就憑他們拿錢收買這事,就足以證明后面不干凈。
他們只有弄死我,才會放心。
在這個時候,這家企業又和我的總部,京城那邊搭成了合作關系,我知道自己被逼進了一個死局。
黑手無處不在,在監控的死角,我遭到了黑打。
我沒有反抗,任由狂風暴雨般的拳打腳踢往我身上沖,一心求死,只說一句話,“你們有種,把老子往死里打。”
他們都是一些殺人犯,搶劫犯,盜竊犯,我跟他們沒有仇恨,他們為什么會要打我?
去監獄醫院看病的時候,我悄悄爬上了醫院的頂樓,看著天空上的云朵,我毫不猶豫地撲向了天空,死了,靈魂就自由了。
但我沒有死掉。
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張國字臉,他是我所在監區的監區長吳安平,看見我醒來,就吼了起來,“給老子死不掉了。你,就是一個懦夫。那些死刑犯,天天想到的就是如何多活一天,可你想到的卻是死。正義永遠不會遲到,你覺得自己有冤屈,你可以申訴。你這樣做,就是畏罪自殺,你以為你這樣做,你能解脫嗎?”
我閉上了眼睛,我不想聽。可他仍然在嚎叫,“你前妻來信了。我念給你聽,‘一個人,不論他在什么地方,也不論他身處何種境地,即便是站在垃圾堆上,只要心里有光,就能照亮自己,一切都會成為往事。等你回家。上官疏影。’”
就這幾十個字的信,我打消了死的念頭。如果,上官疏影把等待作為一種勇氣,活下去。我也該把和她以及孩子的重逢當作期待。
公園1965郡苑小區。
家的客廳。
紅色的皮沙發,客廳中央的茶幾上擺著春天的櫻桃,墻上掛著的是本省著名畫家吳伯庸的山水畫。衣架上掛著我的西服和冬天用的圍巾。
孩子上學還沒有回來。
這是我的家,但我許久沒有回來了。
妻子上官疏影知道了我還有另外一個去處,沒有和我吵,也沒有冷戰,這相反讓我十分的恐懼,她不像過去,和我吵架了,就砸門,離家出走。
這種不合常態的反應,相反讓我十分的緊張,就像一次戰爭,打就打了,反而簡單了,這種靜默,比炮火更讓我害怕。
說實話,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離開上官疏影,因為,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好不容易才有了我們的家。
重慶女孩梁小月把我睡了,真的是這個小女子把我睡了,那天晚上,她穿著睡裙,像一個勝利者,站在世界的高地,向星辰宣布,“勾引成功”,好像我就是她的一個戰俘。
我也不曉得,這是我人生噩夢的開始。
像我這種在夜店里,根本不準女孩坐到我懷中的高尚男人,居然‘失身’子,說給聽朋友聽,朋友不會相信,我自己也不相信,可事實如此。
我其實也高尚不到那里去,只是比我妻子上官疏影漂亮的女子真的不多,我沒有必要沾花惹草。
上官疏影就是我的地標式‘建筑’,讓我極少去看別的女子。
我把那次‘失身’歸于酒的錯誤,其實跟酒有關系,但不是全部。就算是酒的錯誤,那剎車還來得及,但我沒有剎車。
與梁水月的事,到底還是在上官疏影這里穿幫了。
妻子上官疏影一個人在廚房里忙,家里面的事,從來都是她操辦。其實她心臟不好,是需要調養和休息的,可她把家務當成快樂。
廚房里叮叮當當的響著,味精,辣椒,花椒,醋的味道和油煙一起竄進了客廳,讓我咳嗽起來,習慣了坐在優雅的餐廳包房,總覺得這種市井生活,不是我要的生活。
上官疏影忙了半天,桌子上擺滿了我喜歡吃的家棠菜,有回鍋肉,熗黃瓜,香菜淹皮蛋,水煮魚等。
妻子把菜擺好,去了臥室,我等了半天,她才出來。
原來是去化妝了,妻子從不化妝,天生麗質,可能是因為自信,從來不化妝。我買回家的化妝品,她從來不用,但都收藏著,放爛了,也還存放著。還說,存放的,不是化裝品,是我給她的心意,一點點的存著,這心意就一點點的變多了。
上官疏影從臥室里出來,有種閃亮登場的驚艷,發髻挽得高高的,盤了起來,隨意地在發髻上的插入一根鑲嵌著雕花的衩子,看起來十分的隨意,其實又是十分的用心。她換了一身粉色的絲綢印花旗袍,是我從江南出差帶回來的。手腕上戴著我從北買回來的玉手鐲,她走路一晃動,手鐲就露出耀眼的光,可與她的容貌相比,無價的手鐲也暗然失色。她的腳上伊芙妮的高跟鞋。因為她本來就身材修長,再被高跟鞋撐著,更是如池塘里的高潔荷花,有句話是怎么說的,天姿卓絕。
妻子的這身打扮,讓我有了初戀時的沖動。
我想擁抱她,并伸出了手,她小聲說,“坐下,別動,吃菜。”
我只得坐下。
“趁孩子還沒有回來,我們抓緊時間,把該說的話,說完。讓孩子看見我們和從前沒有任何的區別。”
暴風雨到底還是來了,妻子越是安靜的時候,越是世界要毀滅的時候。這顯示她已經有了冷靜和理智的決定。
“今天這些菜都是你平時最愛吃的。就吃到今天為止。今天是我為你最后一次做菜,以后你就去吃別人的了。至于孩子吧,我告訴他,你去出差了,你長期不回家,其實孩子已經習慣了,我們的事,我會慢慢的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