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婚姻詐騙罪的王鐵柱出獄了,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一上午就傳遍了全村。陳二狗正在地里給新栽的有機菜苗澆水,村支書老趙慌慌張張跑來,褲腳上沾滿了泥點子。
“二狗!大事不好!”老趙氣喘吁吁地撐著膝蓋,“王鐵柱那王八羔子放出來了,還帶了個什么'張總'在村委會坐著呢!”
陳二狗手里的水瓢“咣當“掉在地上:“他還有臉回來?”
“哎喲喂,人家現在可拽起來了!“老趙抹了把汗,”說是要在咱村搞什么生態養殖基地,張口就要承包五十畝地!村長讓我來喊你去開會,說這事跟你有關系...”
陳二狗心里“咯噔”一下,撒腿就往村委會跑。剛進院子,就聽見王鐵柱那破鑼嗓子在屋里嚷嚷:“...這項目縣里都批了!誰要是敢攔著,就是跟政府作對!”
推門進去,陳二狗一眼就看見王鐵柱翹著二郎腿,坐在上座,身邊是個油頭粉面的中年男人,手腕上的金表晃得人眼暈。村長和幾個村干部坐在下首,臉色都不太好看。
“喲,這不是咱們的'新郎官'嗎?”王鐵柱陰陽怪氣地站起來,“聽說你最近跟我小姨子走得挺近啊?”
陳二狗拳頭攥得嘎嘣響:“王鐵柱,你少在這放屁!上次的賬還沒跟你算清楚呢!”
“年輕人,火氣別這么大嘛。”那個“張總”慢悠悠地開口,“我是縣里宏發集團的張有財,這次來是談正經生意的。”他掏出一張紅頭文件,接著補充,“縣里已經批準在我們村建設'綠色生態養殖示范基地',這是造福鄉親們的好事啊。”
村長接過文件,眉頭皺成了疙瘩:“張總,這上面說要流轉五十畝地,可咱們村的地都是有主的...”
“所以才要開會商量嘛!”張有財笑瞇瞇地說,“我們按每畝每年一千元的價格承包,合同一簽十年。鄉親們不用種地就能拿錢,多好的事!”
陳二狗一聽就急了:“放屁!現在種有機菜一畝地一年能掙七八千,你這一千塊不是明搶嗎?”
王鐵柱“啪“地一拍桌子:“陳二狗!你算哪根蔥?張總可是縣人大代表!他兒子還是工商局的科長!”
“我管他是誰!”陳二狗也豁出去了,“想占我們村的地,門都沒有!”
張有財臉上的笑容漸漸失:“小伙子,話別說太滿。聽說...你在追求李局長的女兒?”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巧了,我兒子張明正好也單身,今年剛提的副科...”
陳二狗腦子“嗡”的一聲,這才明白王鐵柱為什么突然這么囂張——他們是沖著李小花來的!
“你...你們休想!”陳二狗氣得渾身發抖。
王鐵柱湊過來,壓低聲音陰笑道:“陳二狗,識相的就趕緊滾蛋。李局長能看上你個泥腿子?人家張公子要房有房要車有車,你拿什么比?”
正僵持著,村委會大門突然被推開。李小花拎著個保溫桶站在門口,看到屋里陣仗愣住:“二狗,我給你送午飯...這是?”
張有財眼睛一亮,立刻站起來整理西裝:“這位就是李老師吧?久仰久仰!我是...”
“小花快走!”陳二狗一個箭步擋在她前面。
李小花卻繞過他,冷著臉看向王鐵柱:“表姐夫,監獄沒蹲夠是吧?要不要我打電話問問派出所王所長?”
王鐵柱臉色一變,明顯慫了。張有財趕緊打圓場:“誤會誤會!我們是來談生意的。李老師,我兒子張明特別崇拜教師這個職業,改天一定讓他登門拜訪...”
“不必了。”李小花把保溫桶塞給陳二狗,“我找對象不看家世,就看人品。”說著故意挽住陳二狗的胳膊,“二狗,咱們吃飯去。”
陳二狗頓時覺得渾身輕飄飄的,差點同手同腳走出門。剛到院子,就聽見身后張有財陰惻惻的聲音:“給臉不要臉...王鐵柱,那事抓緊辦!”
出了村委會,李小花立刻松開手,臉紅的像熟透的蘋果:“剛才...剛才那是權宜之計,你別多想。”
陳二狗捧著保溫桶傻笑:“俺懂俺懂!不過小花,你剛才真帥!”
“少貧嘴!”李小花瞪他一眼,“那個張有財不是好東西,去年縣里就查過他公司偷排污水的事,不知道怎么又攀上關系了。你最近小心點,王鐵柱肯定要報復。”
陳二狗扒拉著香噴噴的飯菜,含糊不清地說:“怕啥!俺現在可有動力了,一年掙十萬,娶媳婦!”
“吃你的飯吧!”李小花作勢要打他,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接下來的日子,村里暗流涌動。張有財的人天天在村里轉悠,挨家挨戶游說簽土地流轉合同。不少人家扛不住威逼利誘,已經松了口。
這天傍晚,陳二狗正在地里忙活,突然聽見一陣發動機轟鳴。抬頭一看,三輛挖掘機正轟隆隆開向他家的菜地!
“住手!”陳二狗抄起鐵鍬就沖過去。挖掘機前面,王鐵柱正帶著幾個混混指指點點。
“陳二狗,你家地已經簽合同了!“王鐵柱揮舞著一張紙,“你娘按的手印!”
“放屁!”陳二狗一把搶過紙,頓時眼前一黑——上面確實有他娘的指印,可簽名歪歪扭扭的,明顯是被人按著手硬蓋的!
“王鐵柱!你欺負老人,不得好死!”陳二狗掄起鐵鍬就要拼命。
“二狗哥別沖動!”李小花不知從哪冒出來,死死抱住他的腰,“他們就是激你動手!打了人你要坐牢的!”
王鐵柱得意地大笑:“還是我小姨子明白事理!陳二狗,識相的就趕緊滾,明天這時候,這片地就平了!”
挖掘機的轟鳴聲中,陳二狗死死盯著王鐵柱那張丑惡的嘴臉,突然冷靜下來:“小花,你放開我。”
李小花急了:“你別...”
“俺不打人。”陳二狗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俺有更好的辦法。”
當晚,陳家燈火通明。陳二狗把存折拍在桌上:“娘,對不住,俺得用這錢救咱家的地。”
張翠花抹著眼淚:“兒啊,那是給你娶媳婦的錢...”
“地都沒了,娶啥媳婦?”陳二狗轉向屋里其他人——村長、會計、還有幾個關系好的村民,“叔伯們,俺有個主意...”
第二天一早,王鐵柱帶著挖掘機隊伍浩浩蕩蕩開過來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陳二狗家的十畝菜地里,密密麻麻站滿了人!除了村民,還有幾十個穿著“縣一高”校服的學生,李小花正帶著他們在地里...上課?
“同學們,這就是有機蔬菜的種植過程...”李小花拿著擴音器講解,完全無視了轟隆作響的挖掘機。
“搞什么鬼!”王鐵柱氣急敗壞地沖過去,“都給我滾開!這地已經...”
“已經什么?”一個威嚴的聲音從人群后傳來。縣教育局的李建國副局長帶著幾個穿制服的人走了過來,“王鐵柱,誰允許你打擾教學活動的?”
王鐵柱頓時矮了半截,“李、李局長...這是張總的項目...”
“我不管什么張總李總!”李建國厲聲道,“這里是縣一高的勞動實踐基地,昨天剛掛牌!你們敢動這里一鏟子,就是破壞教育事業!”
躲在人群里的陳二狗偷偷沖李小花比了個大拇指。原來昨晚他急中生智,提議把自家地臨時“捐”給學校當實踐基地。李小花連夜聯系了她爸,這才有了今早這一出。
張有財聞訊趕來,臉色鐵青:“李局長,這不合規矩吧?土地流轉手續...”
“張有財!”一個穿工商制服的中年人突然從李建國身后站出來,“你公司涉嫌偽造土地合同,跟我走一趟吧!”
現場一片嘩然。原來李建國早就查清了張有財的老底,今天特意帶了工商局的人來收網。
王鐵柱見勢不妙想溜,被陳二狗一個掃堂腿放倒:“想去哪啊?詐騙老人的事還沒完呢!”
警笛聲中,張有財和王鐵柱被押上了警車。李建國走到陳二狗面前,板著臉說:“你小子,鬼主意不少啊。”
陳二狗緊張得直冒汗:“叔...不是,局長,俺也是被逼的...”
“爸!”李小花趕緊過來解圍,“二狗是為了保護村里土地,您別...”
李建國突然笑了:“行了,我早調查過了。這小子雖然愣了點,但心地不壞。”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兩人,“那個十萬的目標,還差多少?”
陳二狗撓撓頭:“按現在行情,年底應該能...”
“八萬七!”張翠花不知從哪蹦出來,手里還拿著個賬本,“局長您看,這是二狗種菜的收支明細!這孩子實誠,一分錢都不帶虛的!”
李小花羞得直跺腳:“阿姨!您怎么...”
李建國哈哈大笑,拍了拍陳二狗的肩膀:“好小子,加油干!等達標了,我親自給你們當證婚人!”
夕陽下,陳二狗和李小花站在菜地邊,看著學生們歡快地采摘蔬菜。陳二狗突然冒出一句:“小花,等咱結婚了,也生這么一幫小崽子咋樣?”
“誰要跟你生!”李小花紅著臉踹了他一腳,結果踩到剛澆過水的地面,一個趔趄栽進了陳二狗懷里。
遠處,張翠花和李建國默契地轉過身去。菜地里,不知哪個調皮學生喊了一嗓子:“老師要結婚嘍!”驚起一片歡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