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殿內，最后一線虛假的平靜被徹底撕碎。

　　“北鎮水師骸骨！”

　　“龍鱗符印！”

　　清瀾那驚破死寂的稟報，每個字都裹著徹骨寒氣，砸在殿內每個人的心尖。江楓臉上那張浸潤了十余年溫潤的玉質面具，如同被重錘擊中般轟然龜裂！血色剎那褪盡，只余下死水般的灰白與底下瘋狂翻涌的驚濤駭浪。他猛地側身，目光利刃般刺破洞開的殿門，釘向那吞噬了沈翊方向的無盡黑暗，瞳孔深處是滔天的驚怒與一種被窺破最幽深秘密的、赤裸裸的殺機！寬大袍袖下，指節緊攥至青白，咯咯作響，那修長的手掌此刻像蓄滿了毀滅之力的毒爪。

　　線索的碎骨——毒羹的苦咸腥、畫像上詭異的墨點印記、太廟暗槽的墨痕、突如其來的北鎮水師……在這聲驚雷之下被無形巨手狠狠按入熔爐，瞬間燃起足以焚城的業火！

　　“噗通！”

　　司琴面無人色，雙目翻白，軟倒在地，手中那枚緊攥了一整日的銀針“叮當”滾落，在死寂中刺耳回旋。

　　蕭徽端坐如冰。

　　案幾之下，她的左手如同與那柄貼身玄鐵短匕刀柄鑄死，刺骨的寒意沿著臂骨游走，成為她搖搖欲墜神智唯一的錨點。而她的右手，指間殘留著“千機清心羹”那淺碧粘稠的毒液，此刻，帶著母皇“體恤”的烙印，正以一種宣戰的姿態，緩緩、卻又無比堅定地，覆蓋在自己尚處寂靜的小腹之上。一層衣料之下，那微小的，卻牽系著她所有困局與生路的存在，仿佛感受到了母體那焚盡八荒的決絕意志，傳遞來一絲微弱卻灼熱的搏動！這搏動如同火種，瞬間點燃了她心底最后一點猶疑！

　　血脈為旌！

　　這便是她破開這死局，搏殺豺狼、斬斷毒蛇的唯一利刃！

　　就在江楓眼中殺意已凝成實質，周身戾氣幾乎噴薄而出、撕裂偽裝的瞬間——

　　“錚——?。。　?p>　　一聲凄厲尖銳、足以撕裂靈魂的琴弦崩斷之音，如同鬼哭般在死寂殿堂中央驟然炸響！

　　江楓親自獻上的“忘機”古琴，那根最粗韌的中弦，竟在毫無外力觸碰下，詭異地自行繃斷！扭曲的斷弦如同垂死的惡蟒，蜷縮在暗栗色的琴身上，兀自震顫不休，余音尖銳凄惶，像一聲來自地獄的慘笑。

　　這突生的異變，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將江楓那沸騰到極致的殺意狠狠澆熄了一瞬！也凍結了殿內幾乎爆裂的窒息！他身體猛地一晃，眼中翻涌的狂潮被強行壓下，那破碎的面具在極致的僵硬后，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糊上了一層更厚、更冰寒的平靜！

　　蕭徽的目光，如極北永凍荒原上最冷的罡風，慢，而穩，終于落回江楓臉上，穿透那層瞬息重鑄的冰甲。

　　殿門處人影晃動，被驚動的大批宮廷禁衛出現在門外輪廓中，刀甲隱然。顯然，沈翊的緊急訊息和方才殿內那短暫的兵戈之氣（無形的交鋒），已然驚動了羽林戍衛。

　　“清瀾，”蕭徽開口，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卻似寒鐵摩擦，“送司琴下去靜養。傳孤旨意，沈翊所稟之事……屬宮中舊案，交由宗正寺妥善安置骸骨，著北鎮撫司專案密查符印來源?！彼苯佣ㄕ{，將這驚天動地的大案，輕描淡寫地化為了需要“妥善安置”、“密查”的“舊案”！避開了立刻引爆沖突的最致命引信！

　　“是！”清瀾強行壓下心頭驚駭，立刻領命，招呼宮女抬起暈厥的司琴，自己也飛快退去安排。

　　殿門重新合攏，將內外隔絕。殿內只剩下蕭徽與江楓，以及那具斷弦如裂口般獰笑的“忘機”琴。

　　“首輔大人，”蕭徽的目光落在斷弦之上，唇角勾起一絲涼薄到極致的弧度，“看來，連這張琴，也受不住今日的‘戾氣’了。”

　　江楓的胸腔微微起伏，顯然在強行壓下翻涌的血氣。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雖仍有殘留的驚悸，卻已換上了一抹凝重到了極點的沉痛。他甚至沒有再看那斷弦一眼，一步上前，深深地對著蕭徽一揖到底：

　　“徽徽！事態至此，有些話，臣——再也無法袖手旁觀，再也不能瞞你了！”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暗啞和孤注一擲的悲愴。

　　蕭徽指尖微微一動，覆在小腹的手掌輕輕摩挲了一下衣料下微不可查的弧度，冰冷地吐出一個字：“講?！?p>　　江楓直起身，胸膛因激動而微微起伏，從袖中取出一份極其古舊、紙頁明顯泛黃卷邊的卷軸。那卷軸的材質、色澤、甚至是邊緣磨損的痕跡，都透著一種歲月塵封的氣息！他雙手奉上，神情近乎懇切：

　　“此物乃鎮國大長公主臨終前親手托付于臣！彼時殿下年幼，大長公主憂心殿下根基淺薄，恐將來受人挾制，故將此卷軸留作后手！言明此乃……先帝當年駕崩前，預留之遺詔密卷！命臣在殿下登臨帝位、徹底穩定朝局之后再視情況呈交！然今日……”他語氣陡然急迫，帶著一種痛心疾首，“殿下立威過甚，朝局動蕩，更有居心叵測之徒假借前朝舊事蠱惑人心、混淆是非，欲行不軌！臣思及大長公主遺命，深感時機已危！再不當機立斷，恐神器將覆！”

　　遺詔？密卷！

　　蕭徽的心臟驟然收緊！視線如冷電鎖住那泛黃的卷軸。外祖母留的？先帝的？此時拿出？

　　這時機……太巧了！巧得令人生寒！幾乎是北鎮骸骨、符印現世的同時！是解釋？是安撫？是控制？還是……最陰險的栽贓陷阱？

　　她不置一詞，只微微揚了揚下巴。

　　侍立在旁的宮女會意，立刻上前接過卷軸，小心翼翼地呈送到蕭徽面前的案幾上。

　　卷軸緩緩展開。

　　紙頁的古舊感撲面而來，墨痕確實因歲月而顯得氤氳。開頭便是“朕紹膺駿命……于承天景命……”的昭告體格式！筆鋒雄渾蒼勁，是標準的帝王御筆氣象！而至關重要的，是末尾那鮮紅的、威嚴莊重的——

　　“皇帝奉天之寶”！?。?p>　　一個無比巨大、殷紅如血的印痕！玉璽的紋理、印泥特有的沉淀色澤、甚至邊緣微微暈染開來的朱砂顆粒……都與太廟藏閣中她翻閱過的先帝御批朱墨卷軸上的印璽特征——別無二致！

　　蕭徽的瞳孔在看清那枚巨大玉璽印記的剎那，猛縮如針！腦中如同被狠狠重擊！

　　皇帝奉天之寶！這是傳國玉璽！絕無作偽可能！

　　那這份遺詔……難道……是真的？！

　　她強壓住滔天的心神震蕩，逐字逐句，細細審閱！

　　“……儲貳蕭徽，沖齡柔慧，然心性過于剛直，恐將來駕馭朝綱有缺。特予密詔：若……若其登基后行為失當、國本動蕩，則……朝中勛貴重臣，可依此遺命，行‘共議廢立’之舉！”文字在昏黃古老的紙張上散發著冰冷刺骨的權威！

　　廢立？！

　　拿著這遺詔……便可廢她？！

　　蕭徽臉上的血一寸寸褪盡！冰冷的恨意與一種被至親反復背叛的劇毒，瞬間侵染了四肢百??！外祖母……這遺詔竟是真的？！她信任了一輩子、視若最后凈土的外祖母，竟然在臨終前，將一把能廢黜她、懸于頭頂的利劍交給了江楓！交給這溫潤如玉卻心如蛇蝎的野心家？！這遺詔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她所有努力的侮辱！對她帝王尊嚴的徹底踐踏！

　　“先帝……好謀劃！大長公主……好算計！”蕭徽的齒縫間擠出幾個字，聲音像摻了冰碴，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刻骨的寒意與瘋狂的怒火！她仿佛聽到了某種根深蒂固的信念在體內坍塌、粉碎的聲音！

　　“徽徽！”江楓的聲音染上痛色，上前一步，似要觸碰她，卻被她眼中驟然爆開的、比刀鋒更利十倍的無形冰刺逼退！他深吸一口氣，痛心疾首地疾聲道：“臣今日拿出此物，絕非挾制！只為警醒！此遺詔亦是先帝愛重殿下之最后托付！意在鞭策殿下勿失帝王之道！然殿下今日之舉措、朝野之動蕩、更有北鎮符印此等陰謀論攪亂人心之際！若此遺詔落入包藏禍心之人之手……后果不堪設想！臣懇請殿下——”他陡然拔高聲調，帶著一種挽狂瀾于既倒的悲壯，

　　“即刻下詔！將此遺詔原件歸入太廟秘閣，永鎖深藏！并銷毀此副本！以絕后患！穩定朝綱！”

　　“銷毀此副本？”蕭徽的目光冰冷地掠過案幾上那古舊卷軸，又緩緩抬起，如同冰封的刀鋒刮過江楓急切懇切的臉，“首輔大人……此卷軸……看著可是有些年頭了，副本何在？”

　　江楓臉色一凝：“自然是另造新詔，以……以正視聽……”

　　“孤看不必如此麻煩！”蕭徽猛地站起身！玄金鳳袍無風自動，周身散發出一種近乎狂暴的冰冷威嚴！她竟直接伸手抓向案幾上那柄沉重的白玉狻猊鎮紙！纖手一握，分量驚人的玉石鎮紙帶著破空之聲高高揚起！在江楓驟然收縮的瞳孔和一聲“殿下不可！”的疾呼中——

　　“砰?。。　?p>　　沉重的玉狻猊帶著千鈞之力，狠狠砸在案幾上那份鋪開的古老“遺詔”之上！

　　不偏不倚！恰好砸中了那枚巨大的、象征著帝王絕對權威的——“皇帝奉天之寶”印璽印記的核心！

　　玉印泥碎裂四濺！

　　暗紅凝固的朱砂與破碎的印泥顆粒迸開！古舊紙張那承載“皇帝奉天之寶”的部位被砸得稀爛！連帶周圍的關鍵文字也變成了一片模糊黏連的狼藉碎片！

　　她竟敢？！她竟敢親手砸了這傳國玉璽的印記？！

　　江楓渾身的血液似乎瞬間凝固！眼珠幾乎要脫眶而出！那張偽裝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徹徹底底、無法掩飾的驚駭與震恐！仿佛看到太陽從天上掉下來摔碎在腳下！那不是失態，那是信仰根基被掀翻的崩塌！

　　“污損圣物！形同謀逆！來人！將首輔江楓——”蕭徽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淬煉過的判令，每一個字都帶著裁決生死的力量，在空曠的殿內陡然炸響！她眼中燃燒著最瘋狂的怒焰與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

　　這怒吼未完——

　　“砰！轟隆——！”

　　通往內殿的沉重雕花楠木垂花門，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洪荒巨獸從內部狠狠撞擊！門扇鉸鏈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整扇門如同紙糊般轟然向內碎裂、爆開！無數尖銳的木屑如同箭矢般向殿內激射！

　　煙塵彌漫中！

　　一道墨色身影如同撕開時空裂縫的毀滅煞神，裹挾著沖天的血腥氣與戰場上才能磨礪出的凜冽殺意，破門而入！黑色精鐵魚鱗細甲覆身，肩吞豹首，腰纏獬豸銜鉤玉帶，手中玄鐵橫刀尚未完全歸鞘，刀刃上猶自流淌著尚未凝結的、暗紅色粘稠液體！猩紅粘稠的血液在他足下匯聚成小片血泊！

　　虎賁中郎將衛驍！

　　他的甲胄上迸濺著數點暗紅血跡！如寒星點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鷹隼般的雙目赤紅如血！眼白布滿了可怖的蛛網狀血絲！死死鎖住殿中尚處在震驚失魂狀態的江楓！

　　“護駕——！”殿外尖銳的嘶喊和拔刀聲亂作一團。

　　衛驍對身后的喧囂充耳不聞！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那身竹青常服的身影！牙關緊咬，臉頰肌肉在瘋狂跳動！喉間翻滾著野獸般的低咆：

　　“江！楓！”

　　這名字從他齒縫間擠出，帶著咀嚼骨髓般的滔天恨意！

　　“爾這披著人皮的豺狗！”

　　他猛地踏前一步，腳下沾染的血泊發出“啵”的一聲輕響！右手以肉眼幾乎無法看清的速度拔刀、斬落！玄鐵橫刀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漆黑閃電！朝著江楓的脖頸——決絕劈下！沒有任何審問！沒有任何遲疑！

　　血刃仇讎！斬首立決！

　　“鐺——?。。?！”

　　千鈞一發！

　　一道金紅流焰自案幾側方暴起后發先至！準確地撞在了玄鐵橫刀冰冷迅猛的刀背之上！刺耳的金屬撞擊轟鳴伴隨著刺目的火星在殿內炸開！

　　是蕭徽！在那衛驍破門的瞬間，她已然暴起！玉狻猊砸印的動作甚至沒收回！就在衛驍長刀劈落之際，她幾乎憑著本能，抓起案幾上那方同樣沉重無比、用來供奉母皇御筆鎮石的純金螭龍印章！以全身之力狠狠投擲而出！

　　黃金與玄鐵猛撞！

　　螭龍印章被擊飛，當啷啷滾落地面變形。玄鐵橫刀也被這狂暴的巨力狠狠撞得偏離了原本斬首的軌跡！刀鋒擦著江楓的鬢角斬落！削斷他一縷烏發的同時，狠狠劈入江楓身側那紫檀鑲寶的落地仙鶴燈座！

　　“喀嚓！”一聲脆響！

　　昂貴的紫檀木應聲而裂！巨大的半截鶴首連同裝飾寶石滾落！燈盞傾倒，燈油流淌，瞬間燃起一片小火！

　　殿門此時被大力撞開！數名精銳羽林衛雪亮的長刀已然指向殿中！卻被眼前這比戰場還血腥慘烈的景象駭得一時失語！江楓面無人色，捂著鬢角滲血的傷口靠在碎裂的供桌旁，驚魂未定。衛驍雙目赤紅，刀刃深陷木座，狂暴的殺意未息。地上狼藉遍地：碎裂的遺詔、滾落的金印、飛濺的殘酒木屑、燃燒的小片火苗……而這一切風暴的中心——

　　蕭徽！她正撐著案幾，劇烈地喘息！玄金鳳袍在狂亂的氣息中起伏不定！那方才驚天擲印的右手，此刻緊緊地、死死地按在小腹之上！肩背微躬！那張被燭火與火光交織照亮的絕美臉龐上，竟在瞬間褪盡了所有的血色！如同透明的白玉！細密的冷汗頃刻間布滿了額頭！她的唇緊緊抿成一條慘白的直線，眉峰緊擰，仿佛正承受著某種巨大到令靈魂都在扭曲的——生理性劇痛！

　　“殿下！??！”剛帶人沖進來穩住殿門封鎖的清瀾，駭然尖叫！她看到了殿下指尖關節那病態的青白！看到了殿下一閃而過的痛苦到窒息的表情！

　　是她腹中那微小的血脈在瘋狂悸動！是被這驟然爆發的殺戮之氣、她母體的極端暴怒與激烈動作——徹底引動了不安！

　　那點微弱卻唯一的希望火種，竟以最劇烈的方式提醒著它的存在！提醒著她——此時此刻，她的軀體，已不再是她一個人孤軍奮戰的武器！一個幼嫩無依的命脈正與這修羅殺場緊密相連！

　　衛驍赤紅眼中瘋狂的怒火如同被一盆冰水迎頭澆下！他看到蕭徽痛苦撐腹的動作，那表情……他認得出！那是真正的劇痛！遠比任何刀傷更深切！他持刀的手竟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顫！那深陷燈座的刀鋒都發出了低沉的嗡鳴！他眼中的戾氣被一絲猝不及防的、連自己都未明了的震動狠狠打亂！

　　“北鎮水師……骸骨堆底……”一個聲音如同九幽陰風在血霧彌漫的殿內響起！帶著被鮮血浸透的戾氣！

　　眾人驚回頭，只見殿門外陰影中，搖搖晃晃走來一人！是剛剛退下去安排的北司都統沈翊！他也像是剛從血池中撈出！胸口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正汩汩涌著濃稠的暗血，左手死死捂著一個同樣滲出血跡的小巧革囊，臉上卻帶著一種瀕死兇獸般的獰厲笑容！

　　“咳……咳……”他咳出大口血沫，眼神卻亮得駭人！他猛地將那革囊舉高！聲音嘶啞，穿透亂局：

　　“骸骨堆底……不只有符印……還有……刻在鐵板上的……先帝密令……‘誅……江……逆……’?。?！”

　　“逆”？哪個“逆”？

　　是逆命？是逆賊？?。?p>　　這三個字，配合那血淋淋的鐵證！如同三道血紅的閃電，照亮了遺詔上的“廢立”，照透了北鎮水師消失的真相！更將那把斬落的、象征著“玉璽權威”的“廢立利劍”——在蕭徽親手砸毀它的痕跡之上——驟然淬上了一層驚天動地的血色指控！

　　江楓！！

　　衛驍的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死死釘在江楓身上！那一聲“誅江逆”點燃了他胸中比方才更熾烈百倍的血火！

　　“爾敢——！”狂獸般的咆哮再次炸裂！

　　江楓臉上最后一點偽裝的悲憫與驚駭蕩然無存！在那三字血令和衛驍殺神般的注視下，他眼中終于裂開了真實的無邊驚懼與一絲窮途末路的絕望！他猛地探手入懷！

　　“護駕！弓弩——”清瀾凄厲的尖叫聲劃破殿頂！

　　然而，比弓弩箭矢更快的，是蕭徽！

　　她強忍著腹中那撕裂般抽搐的劇痛，身體在劇痛與滔天恨意中爆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兇戾力量！那緊按著小腹的右手陡然松開，以一種超出人類極限的敏捷，一把抄起案幾上那盞滾燙的、內里盛滿深紅色液體（很可能是酒或藥）的精金蟠龍爵！傾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狠狠朝著江楓那張此刻寫滿所有陰謀與背叛的臉——狠狠砸了過去！

　　滾燙的深紅液體如同鮮血潑灑！精金爵杯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

　　同時！

　　蕭徽那如同寒冰摩擦、卻又帶著一種奇異力量穿透所有喧囂的冰冷女音，如同最后的帝王敕令，在血與火的修羅殿中響徹：

　　“北鎮遺忠！虎賁衛！為圣武先帝——誅此逆賊！殺?。。　?p>　　這命令不僅僅是對衛驍！是對整個殿內所有還握著刀的衛士！更是對江楓背后那個龐大陰影的——最終宣戰！

　　殿外，火光驟然亮起！不知是點燃的燈油還是火把！映照著殿內飛濺的滾燙酒液、破碎的木屑、明滅的火苗、橫流的鮮血與——那道在極度痛苦與暴怒中依然挺拔如冰鑄玄凰的孤影！她的聲音，已然成為點燃這片即將徹底沉淪世界的唯一絕響！

　　血色昭陽，孤凰懸旌！焚天業火，裂空起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