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涵背著包來到美術社的畫室。

　　美術社的門口處擺放著幾張桌子，桌子后坐著美術社的一眾學長，其中一位正是趙煦。

　　趙煦的鋼筆尖懸停在評分表上，墨水滴落成微型黑洞。他坐在美術社面試席最左側，背后是蒙塵的大衛石膏像。

　　周涵靜止在門口，一時間有些呆住，白皙的指尖緊緊抓著帆布包的一角，似乎不想破壞這美好的瞬間。

　　“學長你好。”

　　周涵走到他面前坐下。

　　趙煦抬眼，畫室西窗的光線恰好偏移了五度。

　　“作品集。”

　　他的視線擦過她顫抖的指尖，落在素描本的封面上。

　　周涵站在評審桌前，看著自己那本包了淡藍色書衣的素描本，正壓著他腕表停走的表盤上。

　　他修長的指尖翻動著紙頁，專注地看著素描本上的畫。

　　翻到那副夜雨圖書館的速寫時，趙煦停了下來。

　　夜晚的圖書館窗戶上流淌著瀑布般的雨痕，窗內書架區域浸在亮面當中。鉛筆側鋒橫掃形成的粗糲雨幕幾乎占據了一半的畫面。

　　趙煦的指尖摩挲著畫中的雨幕，似乎沉浸在作者所營造的意境之中。

　　周涵的心跳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加快。

　　一秒...

　　兩秒..

　　......

　　“雨幕，很好看。”他的聲音不大，如春溪初融時輕輕撞碎的薄冰。

　　周涵被這突如其來的夸贊弄的一時間呆住了，隨即臉上浮現淡淡的紅暈，她有些不敢看趙煦的臉，只是微微地笑著。

　　……

　　“煦…”

　　宿舍的木桌上，周涵的筆尖懸停在被端正書寫的“煦”字上，遲遲未落。

　　她一只手撐著頭，輕柔的發絲自然垂在兩肩，另一只手的指尖無意識在紙上輕劃。

　　四點水底，一個日，一個句，象征著陽光初升時柔和的光線。煦，似乎和學長不太搭配。

　　歷史課本里那個宋哲宗也叫趙煦，少年天子，銳意革新卻天不假年。身邊的這個趙煦，身形挺拔，全身處處散發著疏離之意，與“煦”所蘊含的溫暖、和煦之感，亦不太吻合。

　　就在這時，宿舍門“哐”一下被撞開。

　　“涵涵！快！接著！”

　　宋曄人還沒完全進來，一個熱乎乎的紙袋就呈拋物線狀飛向周涵。

　　周涵手忙腳亂的接住，紙袋燙的她指尖一縮，濃郁的焦糖混著碳烤的香氣瞬間彌漫鼻腔。

　　“烤紅薯？”

　　周涵驚喜道。

　　眼前，宋曄正把包甩到床上，鼻尖微紅，眼睛卻是亮晶晶的。

　　“可不咋地！校門口老大爺最后一爐，差點沒搶著！”

　　宋曄走過來，指著袋子：“給你挑了顆最大的，捂一路了，趁熱吃！”

　　周涵小心剝開焦脆的外皮，金黃的瓤兒冒著騰騰熱氣，香甜撲鼻。她掰下一塊遞向宋曄：“你也吃。”

　　“我吃過了！啃了一個小的！”宋曄擺擺手。

　　上鋪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音。夏蕓的目光從厚厚的《量子場論》上抬起，透過眼鏡片淡淡掃了一眼下方。

　　夏蕓，給你留了份小的！”宋曄變戲法似的又從鼓鼓囊囊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個小點的紙袋，踮腳放到夏蕓的書桌邊緣，“知道你不愛吃太甜，這個烤得干一點，沒那么齁。”

　　夏蕓的目光在那小紙袋上停留了一秒，又看向宋曄凍紅的臉和周涵滿足的笑容，嘴唇微動，最終只低低吐出兩個字：“...謝謝。”她沒立刻拿，但也沒推開，任由那溫暖樸實的香氣悄悄爬上她的書桌。

　　周涵咬了一口紅薯，溫熱的甜蜜從舌尖化開，暖意順著喉嚨流到心底。她看著宋曄正手舞足蹈地描述搶紅薯的“驚險”場面，又瞥見上鋪夏蕓微微柔和了一瞬的側臉線條，窗玻璃上模糊地映著三個女孩的影子，一種踏實的暖意悄然包裹了小小的315宿舍。

　　“真甜。”周涵輕聲說。

　　似乎是說紅薯，也似乎是說此刻。

　　……

　　社團正式錄用名單降臨的那天下午，陽光斜斜地打在315宿舍的白墻上，空氣里漂浮著塵埃。

　　周涵正伏案看書，桌上的手機突然輕輕震動了一下。

　　她拿起手機，打開消息，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群聊。

　　“2010屆A大美術社正式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