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碎瓷片硌在掌心,銳利的邊緣帶來一絲清醒的痛。門外張姨娘和王媽媽氣急敗壞的腳步聲和咒罵聲漸漸遠去,鎖死的門如同一個冰冷的句號,暫時隔絕了外面的喧囂,卻也將她牢牢困在這方寸之地。
小蝶縮在角落,小小的身體還在微微發抖,看向陳瑤的眼神充滿了驚魂未定的恐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陌生。剛才小姐的眼神……太嚇人了,像換了個人。
陳瑤靠在冰冷的床柱上,急促地喘息著,頸間那一點細微的刺痛和后背火辣辣的鞭傷都在提醒她現實的殘酷。她閉上眼,強迫自己冷靜。逃婚!必須立刻逃!女帝的命懸在三個月后的荒野毒箭上,她沒時間在這里耗!
目光迅速掃過這間破敗的耳房。除了身下這張硬板床,一個破舊的衣柜,一張缺腿的桌子,幾乎別無長物。原主……一個被苛待的庶女,能有什么值錢東西?陳瑤的心沉了沉。沒有盤纏,寸步難行。
等等……原主零碎的記憶里,似乎……張姨娘每次克扣了府中份例,或者父親偶爾賞賜下來一些東西,總喜歡把一些暫時用不上、又舍不得立刻變賣的金銀細軟,偷偷鎖在她臥房旁邊小庫房的樟木箱子里?那地方離她住的主屋不遠,但位置相對僻靜,鑰匙……鑰匙只有張姨娘和她最信任的王媽媽有!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同閃電劈開迷霧。張姨娘和王媽媽此刻剛在她這里吃了癟,又氣又怕,必然心神不寧。明日花轎就要來,她們肯定忙著去準備“嫁妝”和應付李家的人,那間小庫房……或許有機可乘!
“小蝶。”陳瑤的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靜。
小蝶嚇得一哆嗦:“小……小姐?”
“過來,幫我。”陳瑤的目光銳利如刀,“想活命,想不被賣進李家,就按我說的做。”
小蝶看著小姐頸間那道刺目的血痕,想起剛才那玉石俱焚的瘋狂眼神,又想到李家那個傻少爺流著涎水的臉,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頭頂。她猛地點頭,眼淚又涌了出來:“奴婢……奴婢聽小姐的!”
……
夜色深沉,陳府后宅一片死寂。只有值夜婆子偶爾提著昏暗的燈籠,有氣無力地走過幾道回廊。
張姨娘的主屋燈火通明,她正對著幾個管事婆子大發雷霆,尖利的嗓音穿透薄薄的窗紙:“……都給我盯緊了!那小賤蹄子要是再出幺蛾子,我扒了你們的皮!還有,給李家準備的‘添妝’,再添兩匹上好的杭綢!面子要撐足了!聽見沒有?!”
王媽媽在一旁幫腔,聲音也帶著余悸未消的狠厲:“姨娘放心,那門鎖死了,鑰匙奴婢親自收著,她插翅也難飛!明日吉時一到,打暈了塞進花轎!”
她們誰也沒注意到,主屋側面小庫房的陰影里,兩個纖細的身影如同壁虎般緊緊貼著冰冷的墻壁。
陳瑤穿著單薄的中衣,屏住呼吸,手心全是冷汗。小蝶則死死捂著自己的嘴,生怕發出一絲聲響。她們是趁著張姨娘在耳房門口叫罵、府中下人探頭探腦看熱鬧的混亂間隙,從耳房后面一處被雜草掩蓋的、年久失修的狗洞鉆出來的。那洞很小,陳瑤幾乎是被小蝶連推帶拽才弄出來,后背的鞭傷被粗糙的磚石摩擦,疼得她眼前發黑。
目標就在眼前——那扇緊閉的、掛著黃銅鎖的小庫房門。
鑰匙……陳瑤的目光死死盯著王媽媽那肥碩的腰身。借著主屋透出的燈光,她清楚地看到,一串鑰匙正掛在王媽媽腰帶上,隨著她激動的動作晃動著。
硬搶?絕無可能。只能智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如同鈍刀子割肉。主屋里的訓話似乎沒完沒了。陳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再拖下去,巡夜的婆子就要過來了!
就在這時,一個負責灑掃的粗使丫鬟端著水盆,低著頭匆匆從主屋門口走過,大概是去倒臟水。
機會!
陳瑤猛地一咬牙,對小蝶使了個眼色,用口型無聲地說:“喊走水!東廂雜物房!”
小蝶瞬間明白了,小臉煞白,但還是鼓起全身力氣,用變了調的、驚恐萬分的嗓音尖叫道:“走水啦!快來人啊!東廂雜物房走水啦!!救命啊——!”
這凄厲的尖叫在寂靜的夜里如同平地驚雷!
“什么?!”主屋里的訓斥聲戛然而止,張姨娘和王媽媽臉色大變,猛地沖了出來!其他婆子丫鬟也亂作一團。
“在哪?!快!快救火!”張姨娘嚇得魂飛魄散,東廂離她的庫房和臥房都不遠!
趁著這瞬間的、極致的混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并不存在的“火光”吸引的剎那,陳瑤如同離弦之箭,從陰影里猛地竄出!她不是沖向庫房,而是直撲被驚得愣在原地、下意識護住腰帶的王媽媽!
目標明確——那串鑰匙!
陳瑤的動作快得超出了她身體的極限,帶著一股豁出性命的狠勁。她并非要和王媽媽纏斗,而是在撲近的瞬間,左手閃電般探出,狠狠抓向那串晃動的鑰匙!手指精準地勾住鑰匙環,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扯!
“刺啦——!”王媽媽腰間的系帶被硬生生扯斷!
“啊!我的鑰匙!”王媽媽只覺得腰間一松,驚駭欲絕地大叫!
陳瑤得手,毫不停留,甚至不看王媽媽驚愕憤怒的臉,就地一個翻滾,卸掉沖力,同時將鑰匙串死死攥在手里,爬起來就沖向幾步之遙的庫房門!
“攔住她!快攔住那個小賤人!她要偷東西!”張姨娘這時才反應過來,指著陳瑤的背影,聲音都劈了叉!
晚了!
陳瑤的手因為緊張和激動抖得厲害,但她強迫自己冷靜。鑰匙有好幾把,她借著主屋透出的微光,迅速辨認著。黃銅的……是這把!她猛地將鑰匙插入鎖孔,用力一擰!
“咔噠!”
鎖開了!
陳瑤拉開門,閃身進去,反手就將門關上,用身體死死頂住!外面傳來王媽媽和幾個婆子瘋狂的撞門聲和咒罵聲。
“頂住門!”陳瑤對小蝶低吼。
小蝶不知哪來的力氣,用瘦小的身體死死抵住門板。
庫房不大,彌漫著樟腦和灰塵的氣味。借著門縫透入的微弱光線,陳瑤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那個半人高的、厚重的樟木箱子!上面同樣掛著一把更大的銅鎖。
鑰匙!她飛快地在剛搶來的鑰匙串里翻找,很快找到一把更大號的黃銅鑰匙。
“咔噠!”箱鎖應聲而開。
掀開箱蓋的瞬間,陳瑤幾乎被晃花了眼!
箱子里面分了好幾層。最上面是幾匹流光溢彩的錦緞和綢緞,下面一層是幾個精致的雕花木盒。她飛快地打開其中一個——滿滿一盒各色寶石、珍珠!另一個盒子,是碼放整齊的金錠和銀錠!還有幾個盒子里,是做工精美的金釵、玉鐲、點翠頭面!最底下,甚至壓著厚厚一疊銀票!
張姨娘這些年克扣貪墨、中飽私囊的家底,大半都在這里了!
陳瑤的心臟狂跳,血液在血管里奔涌!來不及細看,她一把扯下自己身上單薄的中衣,迅速鋪在地上。然后如同土匪過境,雙手并用,將那些最值錢、最輕便的東西瘋狂地往衣服里掃!金錠、銀錠太沉,只抓了幾錠小的;寶石珍珠抓了大把;那疊厚厚的銀票更是全部卷走!幾件小巧但價值連城的金玉首飾也被她一股腦塞了進去!
外面的撞門聲越來越重,門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小蝶被震得臉色慘白,幾乎支撐不住。
“小姐!快!頂不住了!”
陳瑤迅速將鼓鼓囊囊的衣服四角打結,做成一個沉甸甸的包袱!她最后看了一眼箱子里的綾羅綢緞和剩下的金銀,毫不猶豫地放棄了——目標太大,帶不走!
“走!”她低喝一聲,將包袱甩上肩頭,那重量讓她一個踉蹌,但她死死咬住牙關。
她環顧庫房,目光落在后墻一扇蒙著厚厚灰塵、釘著木條的高窗上!那是唯一的出路!
陳瑤抄起庫房里放著的一根頂門棍,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窗欞!
“哐!哐!哐!”
腐朽的木窗應聲破裂!她奮力扯掉殘余的木條和蛛網,露出一個勉強能容人鉆過的洞口。
“小蝶!快!”她先將沉重的包袱推出去,然后自己艱難地爬了出去。小蝶緊隨其后。
庫房外是一條狹窄的死胡同。兩人剛落地,身后就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庫房的門被撞開了!張姨娘尖利的哭嚎和王媽媽氣急敗壞的怒吼響徹夜空:
“天殺的賊啊!我的錢!我的寶貝!抓住她們——!!!”
陳瑤和小蝶頭也不回,用盡吃奶的力氣朝著府邸后墻的方向狂奔!包袱沉重地墜在陳瑤肩上,每一次顛簸都牽扯著后背的傷口,但她感覺不到疼,只有逃出生天的狂喜和奔向使命的決絕!
……
天色將明未明,東方泛起魚肚白。陳瑤和小蝶如同兩只驚弓之鳥,在京都外城混亂的街巷中深一腳淺一腳地狂奔。她們早已翻出了陳府的后墻,混入了黎明前最黑暗的市井。
包袱太顯眼,陳瑤在一個廢棄的柴房,忍著劇痛脫下染血的中衣,換上了包袱里一件張姨娘壓箱底、沒穿過的大紅織金錦緞嫁衣——這是唯一能立刻穿上的、稍微體面點的衣服。小蝶也換了身干凈的粗布衣裳。陳瑤將大部分沉重的金銀和體積大的首飾用換下的衣服包好,深深埋進柴堆深處,只留下那疊銀票、一小袋碎銀、幾顆最值錢的寶石和那枚一直貼身發熱的日月佩藏在嫁衣內袋里。
她們必須盡快出城!陳府的人,甚至李家的人,很快就會追來!
兩人專挑偏僻的小巷走,朝著記憶中離此最近的城門方向。陳瑤穿著那身過于華麗、與周圍破敗環境格格不入的大紅嫁衣,頭上沒有任何蓋頭,發髻散亂,臉上還沾著灰土和汗漬,狼狽不堪,卻又透著一股孤注一擲的艷麗。
眼看城門在望,街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大多是早起討生活的販夫走卒。陳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拉著小蝶,低著頭,加快腳步,只想快點混出城去。
就在一個狹窄的巷口拐彎處,變故陡生!
陳瑤心急如焚,只顧埋頭趕路,完全沒注意到巷子另一頭也有人正快步走來。
“砰!”
一聲悶響,伴隨著一聲低低的痛呼。
陳瑤只覺得一股不小的力道撞在肩頭,本就虛弱的身體頓時失去平衡,驚呼一聲,整個人踉蹌著向后倒去,肩上的包袱也脫手甩了出去!那身礙事的寬大嫁衣更是絆了她一下。
“小姐!”小蝶嚇得尖叫,想去扶,卻來不及。
預想中摔倒在地的疼痛并未傳來。一只修長有力的手,及時地、穩穩地托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
一個清越如玉石相擊、卻又帶著一絲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陳瑤驚魂未定地抬頭望去。
撞入眼簾的,是一張極其俊美的臉。來人穿著一身看似普通、實則用料考究的玄青色箭袖長袍,身姿挺拔如修竹。墨玉般的長發用一根簡單的烏木簪束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眉飛入鬢,鼻梁高挺,唇線分明,下頜的線條流暢而略顯冷硬。最令人難忘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古井,此刻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悅和幾分探究,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晨光熹微,勾勒出他(她)近乎完美的側臉輪廓,那份超越了性別的俊逸風華,足以讓周圍破敗的街景都黯然失色。
饒是陳瑤在現代見慣了各種明星偶像,此刻也被這撲面而來的、極具沖擊力的俊美震得愣了一瞬。這……這人也長得太好看了吧?簡直像是水墨畫里走出來的謫仙公子!等等……喉結?似乎……不太明顯?陳瑤心頭掠過一絲極其微妙的疑惑,但瞬間被巨大的驚慌淹沒。
“對……對不起!公子恕罪!是我沒看路!”陳瑤慌忙站穩,掙脫了對方的手,連聲道歉。她此刻的形象太過詭異——穿著新娘嫁衣,卻披頭散發,滿臉塵土,在清晨的陋巷里狂奔。
玄衣“公子”的目光在她那身刺目的大紅嫁衣上停頓了一瞬,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那深邃的眼眸掃過她蒼白驚慌的臉頰和散亂的發髻,又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露出幾縷金線的包袱一角。他(她)并未說話,但那眼神中的探究意味更濃了。
這時,一個穿著灰藍色布袍、面白無須、氣質沉穩內斂的中年人快步走到玄衣公子身后半步的位置,警惕地掃了陳瑤和小蝶一眼,然后低聲對“公子”道:“少爺,您沒事吧?”聲音略顯尖細。
玄衣“公子”微微搖頭,目光依舊停留在陳瑤身上,帶著審視。
陳瑤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只想立刻離開。她手忙腳亂地去撿地上的包袱,小蝶也趕緊幫忙。情急之下,陳瑤摸到內袋里那厚厚一疊銀票。她心念急轉,一咬牙,抽出最上面一張面額頗大的銀票(足有百兩),也顧不上心疼,飛快地塞到那位俊美“公子”手里。
“實在對不住,沖撞了公子!這點銀錢……權當賠禮,給您壓驚!我們……我們還有急事,先走了!”陳瑤語速極快,根本不敢看對方的眼睛,拉著收拾好包袱的小蝶,像受驚的兔子一樣,低頭就要從對方身側擠過去。
玄衣“公子”捏著那張被硬塞過來的銀票,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塞過來時指尖的冰涼和顫抖。他(她)看著那倉皇逃竄的、如同燃燒火焰般的大紅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中嶄新的、帶著油墨味的銀票,俊美無儔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一種近乎愕然的表情。
逃命還隨身帶著這么大額的銀票?還……隨手就塞給路人當賠禮?
“少爺?”旁邊的中年“仆人”——實則是大內總管太監高德忠(此時化名高福),低聲請示。
武明昭(玄衣公子)收回目光,將那銀票隨意遞給高德忠,清越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和深深的疑惑:“高福,你看這女子……是何路數?穿著嫁衣,形色倉皇如逃命,出手卻如此……闊綽?”
高德忠何等精明,他小心地收起銀票,壓低聲音,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回少爺,依老奴看,十有八九……是逃婚的。”
“逃婚?”武明昭重復了一遍這個詞,望著那抹即將消失在巷口的大紅,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是厭惡那強加于身的婚事?還是……另有所圖?那驚鴻一瞥間,女子眼中除了驚慌,似乎還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近乎悲壯的決絕?
就在這時,遠處隱隱傳來喧嘩聲和馬蹄聲,似乎有人在高喊:“抓住那個穿紅嫁衣的!別讓她跑了!”
武明昭眼神一凝。
高德忠立刻低聲道:“少爺,此地不宜久留。追兵將至,恐生事端。前面有家‘悅來客棧’,還算干凈隱蔽,不如先去落腳,再從長計議?您昨夜遇襲,箭傷還需仔細處理。”
武明昭收回目光,壓下心頭的疑慮,微微頷首。他昨夜秘密出宮查探景王異動,卻在京郊遭遇不明身份的高手伏擊,雖然憑借過人身手和親衛死戰突圍,但肩頭也中了一箭。為甩開追兵和隱藏身份,才與僅存的高德忠喬裝潛入外城,不想在此撞見如此詭異一幕。
“走吧。”武明昭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清冷,轉身朝著與陳瑤逃跑相反的方向走去,玄青色的背影在破曉的微光中,挺拔依舊,卻莫名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孤寂與沉重。
高德忠立刻跟上,警惕地留意著四周動靜。
兩人很快來到“悅來客棧”。客棧門臉不大,但勝在位置不算太顯眼。高德忠上前,熟練地用假身份和銀錢要了一間僻靜的上房。
關上房門,高德忠立刻從隨身攜帶的小包袱里取出金瘡藥和干凈的布條,小心翼翼地替武明昭解開外袍。玄青色的衣料下,肩頭裹著的白布已被滲出的鮮血染紅了一小片。
“嘶……”當布條揭開,露出那血肉模糊、深可見骨的箭創時,饒是武明昭意志堅韌,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那箭簇帶著倒鉤,拔出時幾乎帶下一塊肉來。
高德忠看得心疼不已,老眼含淚,手下動作卻極其利落:“少爺,您忍著點……這箭毒雖不致命,但傷口太深,必須仔細清理上藥,否則后患無窮啊。”
武明昭咬著牙,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目光卻沉靜如淵。她沒在意肩頭的劇痛,思緒反而飄向了剛才巷口那一幕。那女子穿著嫁衣亡命奔逃的樣子,那塞給她銀票時冰涼顫抖的指尖,還有那雙驚慌卻隱含決絕的眼睛……
逃婚?在這風雨飄搖、殺機四伏的京都?一個弱女子,能逃到哪里去?又為何……讓她心頭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
就在這時,武明昭貼身收藏、從不離身的一枚龍紋玉佩,似乎微微地、極其微弱地,在她心口處……顫動了一下?如同水滴落入平靜的古潭,蕩開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
她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撫向胸口。錯覺?還是……傷重引發的幻覺?
而此刻,在京都另一個方向的城門口,穿著大紅嫁衣的陳瑤,正拉著小蝶,緊張地混在出城的人流中。她并不知道自己剛剛撞到了誰,更不知道她塞出的那張銀票意味著什么。她只覺得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跳出來。守城兵卒那審視的目光掃過她身上刺眼的紅衣,讓她如芒在背。
“快點快點!磨蹭什么!”兵卒不耐煩地揮手。
陳瑤如蒙大赦,拉著小蝶,一頭扎進了城外熹微的晨光中。
她不知道前路何方,只知道必須向前。日月佩在嫁衣下緊貼著肌膚,那股熟悉的、溫和的暖意再次傳來,如同無聲的指引。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那處溫熱,眼神愈發堅定。
京城,女帝,毒箭,荒野……還有三個月!
她的逃亡之路,才剛剛開始。而命運的絲線,已在那個混亂的巷口,悄然纏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