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的暗房比以前更擠了，除了攝影器材，墻角還堆著幾箱歌舞廳的宣傳海報。他正在放大一張照片：棉紡廠的老機床前，一個女工正用棉紗擦拭齒輪，臉上沾著油污，笑容卻很明亮。

　　“阿遠，夏丫頭剛才問我換外匯券的事，”表姐推門進來，把一疊錢放在桌上，“她父親要進口藥，急著用。”

　　陸遠停下手里的活，眉頭皺了起來。他想起林夏在歌舞廳穿的紅色制服，那么不合身。“我知道了，”他說，“我想想辦法。”

　　第二天傍晚，陸遠在梧桐巷口等林夏。她剛下班，紅色制服外面套著那件洗舊的藍圍裙，手里拎著給父親買的中藥。

　　“給。”陸遠遞過一個塑料磁帶盒，封面上印著模糊的香港明星，寫著“鄧麗君經典金曲”。

　　林夏接過磁帶，指尖觸到盒面上粗糙的紋路——是盜版的。“謝謝，”她小聲說，“多少錢？”

　　“送你的，”陸遠撓了撓頭，“看你平時總哼歌。”他沒說，這磁帶是他在夜市花五塊錢買的，B面還偷偷錄了一段林夏在攤位前哼的小調，背景里有搪瓷缸的咕嘟聲和梧桐葉的沙沙響。

　　林夏把磁帶塞進圍裙口袋，想起昨晚在歌舞廳，倒爺們點唱鄧麗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被領班罵“資產階級靡靡之音”。“我家沒有錄音機。”她說。

　　“我家有，”陸遠立刻說，“要不……你拿去聽？”他頓了頓，又補充道，“B面……有首歌挺特別的。”

　　林夏抬頭看他，路燈的光落在他鏡片上。她想起他暗房里掛著的照片，那些被時代遺忘的角落，總被他的鏡頭溫柔地捕捉。“好，”她點點頭，“那……謝謝你。”

　　陸遠看著她走進家屬院的背影，藍圍裙在夜色里一晃一晃。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相機，里面還有半卷膠卷，是今天在工廠拍的——生銹的紡織機上，不知誰放了一朵枯萎的月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