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仁庭夫婦見女兒雙目緊閉,手摸著同心結一動不動,還以為那銀杉樹與同心結有何玄機,便上前一步,伸手也捏在女兒旁邊。
趙仁庭手才觸摸到同心結,趙夫人便急切的問道:“相公,可有異樣?”
趙仁庭摸了半天,卻什么感覺也沒有,于是疑惑的扭頭望向趙香。
哪知此刻的她,雙目緊閉,臉頰上晶瑩的淚珠不斷滾落。
趙仁庭大吃一驚,一把將趙香巧手拽開,迎上前問道:“香兒,你怎么了?”
她被父親從回憶中驚醒,猛然睜開杏眼,望著趙仁庭道:“噢……我,我沒事。”
因為她觸碰到了同心結,打開了上一世的記憶,所以情不自禁的流下淚水,因為自己深陷其中,卻全然不知。
原本是個十四五的姑娘,因為打開了上一世的記憶,忽然心智也變得成熟不少,趙香因他父親不迷信,又害怕父母擔心,所以想搪塞過去,便隨口說沒事。
接著她躬身下跪,朝銀杉樹拜了三下。
她母親也跟著拜了一拜,臨走前還特地碰了那個同心結一次,三人才回了家。
作為男人,自然沒有女人心細,趙仁庭認為女兒在銀杉樹下落淚,是因為做夢夢到此情景,也沒多想。
但趙夫人卻不以為然,到了晚上便來到廂房,想在女兒口中問出緣由。
正要敲門,卻聽趙香在房間自言自語泣聲道:“歷經刀山火海,險些灰飛煙滅才從涅槃遂道投胎,但秦廣王竟然將夫君投到仇人家里,真是上天捉弄人。”
那聲未了,只聽噼噼啪啪一陣亂響。
趙夫人在門外一聽此話,整個人都嚇傻了,轉身就往正廳跑去。
“他爹……不好了,大事不妙。”
趙仁庭見夫人如此慌張,濃眉一皺,問道:“夫人,什么事如此大驚小怪?”
“香兒不知中了什么邪祟,一個人在屋里說什么刀山火海,灰飛煙滅,連閻王爺都搬出來了,你快些去瞧瞧吧!”
趙夫人手舞足蹈,哭哭啼啼,趙仁庭給她這一說,著實嚇得不輕,丟下手中茶杯,三步并做兩步來到東廂房。
他雖然不信鬼神,但一說到與女兒有關,心里也急躁起來,嘎……的一聲,趙仁庭直接推門而入。
“香兒……”
夫婦一前一后,一聲喊叫,直奔屋內而去。
兩人進來房內,除了屋內亂糟糟的,床上床下也不見趙香人影。
趙夫人叫來丫鬟問道:“你看見小姐了嗎?”
那丫鬟道:“夫人,小姐適才出去了。”
趙仁庭咦了一聲,怒道:“小姐出門,你們不攔著,也不稟報,吃什么的。”
那幾個丫鬟仆人來到趙家幾年,從沒見趙仁庭發過如此大火,立馬就嚇得丫鬟男仆跪倒在地,顫聲道:“以前小姐半夜都是自由出入,奴婢這才沒有……”
趙夫人聽女兒說的話,本就有些脊背發涼,此刻又說她竟然大半夜出去了,心中更是涼了半截,心想難道這是鬼迷心竅。
那仆人話還沒說完,趙夫人立馬打斷了丫鬟的話,戰戰兢兢道:“還說什么廢話,全部出去給我找,若是找不到小姐,你們都別回來了。”
趙香母親說完話就哭哭啼啼,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話說趙香因為家庭條件優裕,所以她父母自小就給她請了個教書先生,隔三差五來教他讀書識字,希望她將來能繼承這份家業。
趙香倒也頗為爭氣,她自小只愛讀書,對于針線活卻極其反感,每次遇到一些書本上不懂的地方,她就會跑出去散散心,如此縱然沒有收獲,也不會讓她覺得煩悶。
雖然她以前常常晚上也會出去,但多半是在離家半里的望月亭附近徘徊。
但這一次因為情況有所不同,她不是因為煩悶跑出去的,而是因為煩惱跑出去的,所以出門只顧悶著頭,大步往前發泄,月亮昏昏的,一氣之下也不知道跑出去多遠。
直到穿過一片竹林,來到一個小橋上,她才停下。
嚴格來說,她不是停下來的,是跌到河里去了。
因為她只顧著埋頭往前直奔,心中又是亂七八糟的,哪知穿過竹林,竟是一棵大樹搭建的獨木橋,趙香腳踏上去三步才猛然驚醒,望下一看,身子一歪,跌落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趙香忽然醒來,躺在地上的她豎眼一看,眼前的視角竟然是一處荒山,丈余處一堆火光沖天。
想到自己跌下河流,不由得嘀咕道:“這樣也好,如今我死了,他能安心度過這一世。硯塵,上一世你先走,這一世我在忘川河畔等著你。”
“姑娘,你在說什么呢?”
趙香看到自己身在荒山野嶺,還以為自己到了陰曹地府,忽聽旁邊有個響亮的聲音在說話,她立即撐地站起身,望著那人道:“你是人是鬼,在這里做什么?”
那是個少年,濃眉大眼,手中攥著一柄長劍,英氣逼人。
“那姑娘深更半夜,在這里做什麼?”
趙香心想,“我雖然是鬼,但鬼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在這里。”
正疑惑時,恍然覺得自己做鬼的時候身子輕靈,腳不沾地,但如今好像不似鬼魂模樣,隨后低頭瞧了自己下半身,又看了看那男子才恍然道:“是你救了我?”
那男子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淡淡道:“算是吧!”
趙香一聽,不但不謝他,反而還有些不樂意了。
“我又沒叫你救,誰讓你小子多管閑事?”
她有上一世的記憶,就有上一世的心智,看到眼前這個年輕人,她感覺自己就像長輩一樣。
雖她覺得夫君投胎沈家,但她仍是無法做自己仇人的兒媳,況且上一世沈鐮還是他命中注定的夫君,如今越想越覺得亂,倒不如死了的好。
那年輕人一聽趙香責怪他救錯了人,忽然身形一晃,嘴里說道:“姑娘想死,那還不容易。”
話音未落,手臂夾著趙香身子就望前飛掠而去。
他拎著趙香陡然來到一個絕壁上,左手持劍一指,道:“你瞧,這崖壁之下就是那條河,既然你不想活,那我在將你丟下去。”
月光之下,趙香看不見絕壁下的河水,只能隱隱聽到下面河流聲。
那男子也是一口唾沫一個釘,不等趙香說話,右手往前一拋,將趙香從絕壁拋下。
雖說死不難,但在生與死的邊緣,是人都難免產生恐懼,她雖然不同于常人,但畢竟也是凡人軀體,當她身子一落空時,下墜的失重感讓她一口氣吸不上來,立即難受得一聲接一聲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