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有財三角眼里閃爍著貪婪和狠厲的光，手指用力搓揉著那頁紙，仿佛在揉搓江衛東兄妹的骨頭，“想靠救人討好老子？做夢！這口糧，老子喂狗也不給你們！看你們能挺幾天！”

　　他陰冷地看了一眼那破敗的牛棚方向，嘴角扯出一個惡毒的冷笑，緊了緊棉襖領子，轉身消失在風雪中。

　　在他心里，江衛東兄妹不過是兩個礙眼的、隨時可以踩死的螻蟻。

　　今天的事，頂多讓他覺得這只螻蟻蹦跶得有點礙眼罷了。

　　至于救命之恩？哼，賤命一條，值幾個錢？

　　被幾個熱心漢子幾乎是半抬半架地弄回牛棚，江衛東連聲道謝的話都說不利索。

　　送走人，他立刻反身用盡力氣，將那扇破門板死死地頂上。

　　牛棚里微弱的光線和那令人作嘔的腐敗氣味，此刻卻讓他感到一種劫后余生的虛脫和一絲微弱的安心。

　　他踉蹌著撲到墻角。

　　曉梅還在那里，小小的身體蜷縮著，像一只被遺棄的貓仔。

　　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那張小臉在昏暗的光線下，呈現出一種死寂的青灰色，嘴唇上干涸的血跡變成了深褐色，觸目驚心。

　　“曉梅，曉梅，哥回來了！”

　　江衛東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他伸出同樣冰冷、但比剛才多了一絲力量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妹妹的額頭。

　　燙！驚人的燙！那熱度幾乎灼傷了他的指尖！

　　系統冰冷的提示音仿佛還在耳邊：【高熱41度，肺部嚴重感染！】

　　不能再等了！

　　江衛東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集中意念，心中默念：“提取退燒消炎藥！”

　　幾乎是念頭剛起，掌心便傳來一點微小的異物感。

　　他攤開手，兩顆龍眼核大小、毫不起眼的褐色泥丸，靜靜地躺在那里。

　　它們看起來粗糙無比，就像是隨手從地上捏起來的泥巴疙瘩，散發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極其苦澀甚至帶著點土腥氣的味道。

　　【偽裝效果：泥土外觀，氣味參考：牛糞混合苦楝樹皮。請宿主放心喂服。】

　　系統那毫無波瀾的機械音適時響起。

　　江衛東嘴角抽動了一下。這偽裝還真是夠“時代特色”的。

　　他顧不上吐槽，立刻拿起旁邊一個豁了口的破瓦罐，里面是昨晚融化的一點雪水，早已冰涼刺骨。

　　他用指尖捏起一顆“泥丸”，觸感微硬。撬開妹妹緊閉的牙關異常困難，那小小的下巴繃得緊緊的。

　　“曉梅，乖，張嘴吃了藥，就不難受了！”

　　他一遍遍低聲哄著，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溫柔和力量。

　　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撬開她緊咬的牙關，將那枚苦澀的泥丸塞了進去。然后用冰涼的瓦罐湊近她的嘴唇，小心地傾倒一點冷水，幫助吞咽。

　　或許是冰冷的刺激，或許是那“藥丸”進入口腔后迅速化開帶來的強烈苦澀感，曉梅無意識地、痛苦地皺緊了眉頭，喉嚨里發出細微的咕嚕聲，身體也微弱地掙扎了一下。

　　江衛東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緊張地注視著。

　　幾秒鐘后，妹妹緊蹙的眉頭似乎微微松開了一點點？

　　那細微的掙扎也平息了下去。

　　雖然呼吸依舊微弱急促，但江衛東敏銳地感覺到，籠罩在她身上的那股令人窒息的死寂氣息，似乎被撕開了一道微小的縫隙！

　　那滾燙的額頭溫度，似乎也停止了攀升的勢頭？

　　成了！這系統真管用！

　　一股巨大的狂喜和難以言喻的酸楚猛地沖上江衛東的鼻梁，眼眶瞬間變得滾燙。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瓦罐，將妹妹冰冷的小手緊緊握在自己同樣冰冷的手心，仿佛想將自己的生命力傳遞過去。

　　“沒事了，曉梅。哥在呢！吃了藥就好了。”

　　他低聲呢喃，聲音哽咽。

　　另一只手，下意識地摸向懷里那包沉甸甸的、用意識提取出來的玉米面。

　　粗糙的顆粒感隔著單薄的棉衣傳遞到掌心，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有吃的了！妹妹有救了！

　　就在這時，一陣刻意壓低的、帶著濃濃惡意的議論聲，如同毒蛇的嘶鳴，清晰地透過牛棚那漏風的木板墻壁縫隙，鉆了進來：

　　“呸！白瞎了那身力氣！跳下去又能咋樣？還不是凍成死狗拖回來的？”

　　“就是！馬會計家那小虎崽子命硬著呢，沒他多管閑事也死不了！”

　　“兩個喪門星！克爹克娘！隊里的糧食喂狗也不該給他們！餓死干凈！”

　　“噓，小聲點。聽說馬會計已經把他們的口糧本扣下了，嘿嘿！”

　　是村頭幾個慣于溜須拍馬、跟著馬有財屁股后頭混吃混喝的懶漢。

　　他們顯然剛從河邊看熱鬧回來，此刻正聚在離牛棚不遠的地方嚼舌根，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牛棚里的人聽見。

　　江衛東的身體驟然繃緊，握著妹妹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剛剛因為系統出現和妹妹病情暫時穩住而涌起的一絲暖意，瞬間被這冰冷的惡意澆滅。

　　一股冰冷的怒意和強烈的屈辱感從心底升騰而起，幾乎要沖破胸膛。

　　馬有財！扣了口糧！

　　他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眼神銳利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刀子。

　　窗縫外，風雪似乎更急了。

　　破舊的窗紙被風刮得嘩嘩作響，在墻上投下扭曲晃動的影子。

　　一個矮胖的身影輪廓，在窗紙的破洞后面一閃而過，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陰冷的窺視感。

　　即使隔著風雪，江衛東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中的算計、貪婪和毫不掩飾的惡毒。

　　牛棚里，江曉梅在昏睡中似乎感覺到了哥哥陡然升騰的怒意和緊繃的身體，無意識地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囈語，小腦袋在冰冷的草堆里蹭了蹭，仿佛在尋求一點點依靠和溫暖。

　　江衛東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

　　他低下頭，看著妹妹那張依舊蒼白、但似乎有了一絲微弱生氣的小臉，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而冰冷。

　　他輕輕撫平妹妹額前被冷汗濡濕的碎發，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在風雪呼嘯的牛棚里清晰地響起：

　　“曉梅，別怕。”

　　“哥在。”

　　“有哥一口吃的，就餓不著你。”

　　“誰敢動你？”

　　他抬起頭，目光再次掃過那扇破窗，仿佛能穿透木板，直視外面那陰冷的窺視。

　　“哥就讓他，后悔生出來。”